在抽痛的小腿肚子,趿着拖鞋一瘸一拐地进了卫生间。
他把自己扔进浴缸里,大脑放空哈出一口冷气,望着头顶挂满水珠的天花板,试图回想起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最开始做噩梦的时候,他的梦境里只有一副孤零零的桌椅,他站在上帝视角看着自己坐在椅子上,枕着桌面睡得正沉。后来梦境里多了一间空荡荡的教室,再后来教室里多了些翻倒的书桌和散落的杂志,再后来殷红的夕阳灌进冰冷的玻璃窗,走廊外突然多了一些奇怪的脚步声。
他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打开了教室的后门,用了将近两周的时间“看清”那条夕阳下的走廊。
用了三天时间,看清了那具躺在走廊里的尸体。
身临其境。
血淋淋的倒计时仿佛还黏在他的视网膜上,附着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搅动着他的胃袋。印桐闭上眼睛调高了浴缸的温度,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吐出去,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恐惧揉成一团,一起赶出身体。
人的记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他很难解释自己的噩梦究竟是怎样一个运行机制,毕竟他连续梦了两年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玩意起源于什么。按照搜索引擎上的说法,意识是各种物质的结合体,它只能结合物质,而不能凭空创造物质。
也就意味着这些奇怪的场景势必和他的经历有关,他一定是从什么地方接触过这些东西,才能让它们真实地反映在自己的梦境里。
那间教室,一定是他曾经很熟悉的场景。
说不定就存在于被他遗忘的过去。
玄关门铃声骤然响起,宛若一道惊雷般唤醒了印桐的意识。他猛地扭过头,茫然地看着紧闭的卫生间门,半透明的磨砂门外传来震震催命的铃声,仿佛仍在坚持不懈地与他僵硬的四肢抗争。
这幅场景有些熟悉,就好像他曾在什么时候产生过这样的经历。无来由的恐惧层层捆缚着他的视线,强行将他的目光固定在门上,印桐听着玄关的门铃声一连响了数十遍,直到对方战略性撤退,才勉强回过神。
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泄了力气滑坐回浴缸里,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大概又得去见一下心理医生。
他实在是有些神经过敏。
然而玄关的骚扰并没有停,门铃声不过暂且休养了片刻,便重整旗鼓转移了战地。印桐的手腕突然开始不自觉地震颤,伴随着只有他能听到的提示音在半空中浮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虚拟光屏。光屏上一个陌生的来电请求正在不停地闪烁,他眨了下眼睛,抬手接通了电话。
来的应该是快递。
通话界面从植入手腕的终端上投影到半空中,光屏带着数据信号特有的干扰模糊了片刻,倒映出快递员的身影。
“印先生您的快件,”对方语速很急,“抱歉打扰您,因为寄件签署了贵重物品的协议,所以必须由您本人亲自签收,如果您现在不方便的话”
“我在家,”印桐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给你开门。”
……
清晨的冷风灌入半开的门扉,印桐趿着拖鞋倚在门边,正对上快递小哥赧然的表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他戴着一顶红底黑边的鸭舌帽,身上套着件同样配色的棒球衫,整个人站在凛冬的寒风里哆哆嗦嗦,看上去就像急着要去卫生间,“麻烦您在光屏上签下字,就是右下角那个地方。这是您的快件。”
——递过来的快递是一封厚厚的信,用着博物馆才能看到的老古董信封,还装模作样地贴了邮票,活像一份价格不菲的收藏品。
快递小哥点开终端的双面共享,细碎的光点伴随着信号的传输,渐次聚合成漂浮在空中的透明光屏。印桐望着签字的空白处抬起手,由同种光粒凝成的电子笔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在光屏的界面上留下了他的签名。
这是他收到的第二封信。
拜情人节大清早的第一封信所赐,他这两个晚上噩梦的血腥程度简直突飞猛进。兴许是节日里特殊的虐狗气息集合了单身狗们浓浓的怨气,印桐总觉得自己这些天无论做什么,都能感觉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就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一遍遍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躯体。
这种恶心感不仅存在于他的生活,还坚持不懈地灌进了他的梦境。要说这感觉和眼前的信没什么关系,印桐自己都难以相信。
毕竟这也太巧了。
可能有什么关系呢?寄信人还能在信封上抹了病毒不成?
他捏着信封的一角来回翻看了一遍,只觉得这东西太过特殊,实在没什么能令人放心的地方。新纪元94年,由中央端脑控制的个人移动终端已经成为了通讯的主流。植入手腕皮肤下的微型芯片代替了老式电话等电子设备,在开源节流的大政策下,早就将纸制品驱逐出了平民市场。
印桐实在想不通,连马桶都改成自动喷水的了,一封邮件不过瞬息就可以到达收件人信箱,谁会那么无聊写信浪费时间?
“您爱人可真有情调。”
快递小哥关了移动终端投影出的虚拟光屏,颇为感慨地赞叹道。印桐抬头看见他促狭的眼神,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是了,纸制品早就成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工艺品,在正常人看来,这玩意除了用来谈情说爱外,实在没什么别的意义。然而唯一的答案在印桐眼里却显得尤为可笑,他这人日常生活单调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