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桌,桌边围有黄金绣成桌围子。
“不想雅妃平日和气温淡,摆起架势也有模有样。”玄北环顾四周,茹太后位于东前侧,婴贵妃领衔落座于西南下方,另一侧端坐七王爷牯夏拉、十二王爷达鲁及十六十七两位双生王爷,井然有序。
于是玄北又道:“雅妃今日安排妥当,他日或可主掌后宫事务,替母后分担。”
他竟是说了句玩笑话,真真难得。
婴贵妃微微一笑,“王说笑了,臣妾愚笨,怕是难当大任。只望太后娘娘早日痊愈,省得臣妾处不好后宫琐事。”她这番话将话锋转至太后。
茹太后风韵犹存,只是面色不虞,粗粗看去好似消瘦几分,暗藏憔悴之色。她身旁坐个大胖娃娃,肉乎乎,黑白分明的眼,讨喜得很。她一门心思搁在这奶娃娃身上,手执玩物哄他,瞧也不瞧一眼他人。
后宫女子不知娃娃何人,牯夏拉瞥一眼,心中有数但不动声色。
“母后凤体可安好?”玄北投去目光一问。
茹太后抬头,神色淡淡,“多亏大王平日送来许多药膳补品,已无大碍。冬日寒极,本宫日感疲乏,不喜出宫罢了。”话里是分明的敷衍之意。
“那便极好。”目光从娃娃身上划过,玄北也不再寻话头,脸色稍有冷下。
七王牯夏拉此时开口道:“儿臣常忧心母后凤体,特意寻来补身药材,迟些可送入宫,还望母后珍重身体,平日切勿操劳。”
“有心了。”
太后颇为欣慰,回以三字。
前后态度差异颇大。
任谁也能猜得戈敏王一事令太后黯然神伤,玄北因绝情而招惹太后埋怨。可谁也不敢道玄北不念兄弟之前未免残忍。
这些事,只得你知我知,故作不知。不该说的,说不来;不该懂得,弄不懂,这便是宫中铁律,可保命用。
众人不谋而合,又随帝王客套几句,尽管人人有意活络,奈何玄北突然没了兴致似的不赏脸。
数十来人只余下干巴巴的欢声笑语,难辨各种真假。
嘈杂声响难免扰虞子矜清梦。他咕哝几声,不肯睁眼,不住伸手揉耳抓脸。
玄北按住他手,只听一道稚气的声儿又脆又亮,问道:“父王!他是何人?怎也不独自落座?这般大还赖在父王怀里。”
出声之人乃喜乐公主,她一脸轻视,瞧得出其中存七分愤愤不平。
小公主惯于众星捧月,今日莫名叫一个孩童抢了风头,自是有火气。
何况婴贵妃不似一般妃嫔喜邀宠,从不对其谈及后宫琐碎与纷争,故而生养出个乖张聪慧又能说会道的小公主。她不知虞子矜是何人,也不深想,不过不满敬重的父王予他如此一份宠溺。
玄北的确宠爱这个不畏父王的小公主,然而怀里这个小东西胆大包天才是当真无人能及。
“他娇贵得很。”玄北不大在意地回道:“他这性子,不足以成大事。喜乐乃邺国长公主,万不可同他一般。”
喜乐闻言估摸着到底是她能成大事,受器重,不再追问,欢欢欣欣凑到婴贵妃身旁去了。
他人琢磨玄是否别有用意。
到底是没提及身份。
邺国史上有王位禅让之例,此子年幼,看来将在玄北管教下成长。谁也摸不清究竟这是个霍乱朝纲小蹄子,或是一时玩物,不过最怕为玄北意中的继位人。否则几位嫔妃难有子嗣,母凭子贵成一句空话,再无出头之日。
这时宫人开始奏乐助兴,无论虞子矜怎么捂耳朵也绝不了声响,便心不甘情不愿睁开眼。
他迷迷糊糊撑开一条眼缝子,头一个瞧见闻名天下的贤王牯夏拉。
牯夏拉身披月牙白衣裳,质地上好,绣青绿竹节,雅致清新。发以玉冠系,两旁垂下两缕,眉目显雅,气质温润,优雅如画。他同玄北相较一个如月光皎洁不耀人,一个若暗夜深沉不见底,截然不同。
牯夏拉也瞧着他,一笑宛若春风过。
虞子矜歪头,也回他一个璀璨笑容,不将脸色差极一干嫔妃看在眼里。
玄北留意到两人动静,低头看去。
“玄北,我刚刚有一个梦。”
玄北也不知虞子矜从哪儿听来他名讳,如此轻易又出了口。要知道,天下便是道玄北二字也得小心翼翼补上一个王字。这般直率之人,虞子矜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什么梦?”他问,心绪不佳,没能生出几分好奇。
虞子矜伸长脖子,拽他衣襟,凑在他耳边细声细气道:“等下给你说,就给你一个人说。”而后松开手,喜滋滋瞧着宫女端来的酒菜去了。
热乎乎一团气儿打在耳边,玄北真不记得多久无人会同他这般亲近。不知怎的,这张灯结彩雕花楼顿时失了颜色,唯独虞子矜一人熠熠生辉,像是吸去日月精华的小精怪。
在虞子矜眼里,光华烂漫皆在桌上鸡鸭鱼肉。他喜滋滋抓着箸,不大娴熟地将肉块一个一个丢进瓷碗中,嘴里塞一个,碗里便补一个,一个也不肯空缺。
玄北也不管制他,眼珠微挪,将牯夏拉温雅神色收入眼底。
牯夏拉有所察觉,不慌不忙端起酒杯至胸前,和和气气道:“微臣敬大王一杯,愿我邺国来年兴旺繁荣,也愿王兄身体安康。”
“孤也祝你事事如意。”
“谢大王。”
两人一饮而尽,面上是兄友弟恭,心里私下皆是冷笑成霜。
“大王,臣妾近来喜好舞鞭,今日想一展身手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