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给盛骁开出了全班签约金额最高的薪资,令指导员和诸位老师都咋舌不已。
盛骁腰杆硬了,踱着方步回家报喜,获得的却是他爹给他准备的一顿劈头盖脸。
盛腾飞讲得很明白,在哪干活都是干活,回雁门一来报答任家的帮助,二来跟着任远前途光明,三来离家近,关系广,方便互相照应。
至于赚多赚少,更不用提。
他爹下达指令一般不需要讲道理,讲道理时也就不容人反驳,更何况此次一下讲出三条来,这是气都不让别人乱喘的阵仗。
盛骁并不买账,他不但反驳,差点还要唱着歌反驳,惹盛腾飞忍了几年的埋怨轰然爆发。
盛骁的防御机制这几年也没闲着,修复得有长城那么厚。他的耳膜经历过儿时的磨炼,对他爹的咆哮主动降噪,弱化处理,听过之后嘻嘻哈哈地吃饱饭,充耳不闻地回了历城,一干就是五年多。
这五年里,盛腾飞在勃然大怒和冷嘲热讽之间回环往复了几个来回,盛骁几乎习以为常。
他抱着“虎毒不食子”的想法走钢索,却没想到老虎虽然不食子,但不代表它不食它儿子周围的其他人。
他爹以前有没有来过历城,盛骁不清楚,也没问过,但上次能源局会议,他爹肯定结识了不少当地有名望有权势的人。或许就是在那之后,盛腾飞才找到了靠谱又听话的帮手,对他暗中查探。
只要那双眼睛稍加留心,沈俊彬在他公寓里过夜的事自然也不是秘密。
他爹知道之后是怎么想的?
大概以为这个男人给他儿子下了méng_hàn_yào,将他儿子不肯回家的原因全都归结在了沈俊彬的身上吧。
这次动手的是某个收钱办事的外人,幕后的指使是他爸,或者他妈,但说到底,盛腾飞和沈俊彬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他屡屡挑衅权威在先,如果不是他爱好火上浇油、特长雪上加霜,他爹也不会找上沈俊彬出气。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在他爹面前一再任性、以为全世界唾手可得、其实连家务事都没料理明白的他自己。
盛骁成年多年,今日才知自己依旧没能成人。他不曾正面直视过旧时的矛盾,一再掩耳盗铃,任它们在那发酵、激烈。
他以为只要离得够远,看不到就不存在了,却没想到当它爆发时,刀剑无眼。
盛骁从头说起,将前情近事一一交代,断断续续地说了十多分钟。
他不避讳自己的责任,再次低声道:“对不起。”
他甚至不能开口问沈俊彬的想法,他感觉自己一旦开口追问,就是逼着沈俊彬原谅。
那太不公平了。
可他还能做什么?
第93章
父母管教子女,下手轻重是如何界定的,这对于沈俊彬来说一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自然不具,张开嘴,也不知说什么才不会贻笑大方。
当然,他周围的人并非完美无缺,只不过有外人在场时,绝大多数人会先稍作回避,再内部处理。
那种回避,在他看来,就像是一种“保密”。
眼下乍一听到有人对他抽丝剥茧、事无巨细地分享经过和体会,还是来自盛骁的亲口剖析——虽然他只听了一会儿就预感到了,这陌生的故事里刀光剑影战火连天,对他恐怕不会抱有什么和平的善意,可一种闻所未闻的新奇感还是在他心里占了上风。
以至于听盛骁说到关于自己的那段时,他居然保持着由内而外的安静,仿佛事不关己般听完了。
新奇一小会儿过后,沈俊彬摆正自己的位置,冷静地找回了他的利害计较原则,第一时间追问:“你就是因为这个说对不起?没别的了?”
盛骁说了那么久的话,嗓子干哑得像徒步穿越了整片沙漠。茶几上就有水,大壶的冷白开,小杯的热饮外卖,他却如自我惩罚一般,一个也没碰,道:“嗯。”
沈俊彬的目光一瞬间柔和了,甚至有松一口气之感。
他不无庆幸地出神了一瞬,想:只是这样啊,那还好。
还好是内部矛盾。
倘若矛盾点集中在外人身上,是盛骁和谁纠缠不清,那么他无法强制改变别人的想法,“如何使第三者放弃”将是一件无比艰巨的任务。这其中利益巨大,经过手的人都懂,想谈下来恐怕不比填海移山容易多少。
但倘若问题的中心是他自己——只要足够肯吃亏、肯忍气吞声,很容易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啊。
说服自己,似乎总比说服别人容易。
从懵懂知事时起他就看出来了,被娇宠的人才有资格闹别扭,被关爱的人有了快乐可呼朋引伴,被疼惜的人吃亏了撅一下嘴就有人替他据理力争……而对他来说,这些东西他看上去都有,但要仔细想想,其实都没有。
反正他不苛求待遇,有些事,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一口气舒到底,沈俊彬心里又变得不是滋味,尴尬得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迷盛骁迷得死去活来,赐予盛骁生命的那二位却对他的存在弃如敝履……和他从前的预料差不多。
父母对一个人的意义如何不必多说,盛骁的父母立场鲜明,盛骁打算如何选择?他们将何去何从?
沈俊彬的头忽然开始疼,分不清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相比之下,他受的外伤可以忽略不计也可以不追究,但为什么要让他受伤之后苦上加苦,再遭这种折磨?
为什么要一直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