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葛昏晓回到福寿宫后,只是风寒愈重,反而张妄酒后受寒,大病一场。
一病,就是月余,不待其病愈,二皇子张松已得柳如风效忠,求魏国而不得,令人送来请柬,邀葛昏晓晓鸣湖一游。
大太监沉吟片刻,应下了。
张妄在华庭宫的许诺是彻头彻尾的毒饵,二皇子年幼,惠妃却定然看得明白——魏国是皇上最忠心的狗,偷了皇上的狗还想当太子,真以为张妄是圣贤明君吗?
所谓得柳如风与魏国者得太子之位,倒不如说,得此二人者,三人同殉。
晓鸣湖畔,芳草如茵,垂柳随风,湖中大小画舫游荡,无不精致,更有歌声隐隐,平添fēng_liú。
一辆慢而稳的马车从官道缓缓而来。
车已半旧,由两匹高大温驯的老马拉,四面都是镂空雕花的木壁,缝隙间隐隐可见些尚未褪去的红漆,雕花木壁内还衬了藏青的纱,层层叠叠,朴实稳妥而不失底蕴。
驾车的是个白皙俊秀的小少年,打马的动作并不熟练,但一举一动都透着规矩,浓浓的宫中的味道。
早已等候在此的苏厥迎上来:“可是葛先生?”
驾车少年隐晦的打量他几眼,从怀中取出请柬:“正是。”
苏厥负责二皇子在宫外的事物已有多年,与宫中内侍打过不少交道,端看这不冷不热的做派,就知道传说中超然物外的福寿宫确实不好亲近。现在二皇子很有可能是下任太子,那少年居然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请先生下车乘船。”苏厥也收敛几分笑容,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驾车的韩伟听见车里混在咳嗽声里的应允声,放下手里的马鞭,转身撩开帘子:“师傅,您小心。”
苏厥先看见的是一只搭在韩伟衣袖上的手,墨绿色绣暗纹的绸料更衬得那只手大而苍白,死气沉沉的白,一根根青筋都分明,白皮包着骨头,仍比韩伟的手足足大了两圈。
葛昏晓身形高大,瘦而不弱,青白的皮肤和脸上凸出的颧骨都比不过鸦黑的眉眼,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他穿黑色常服,仍半旧,头发用青玉簪挽了,除了外罩的雨过天青大氅,丝毫看不出大太监的派头。下车时连垫脚的人都没有,是韩伟先跳下车搀扶。他们只来了两人。
葛昏晓迎着光眯起眼,笑道:“可是奉文公的血脉,苏厥苏大人?”
苏厥在朝中官位低微,不提也罢,没想到葛昏晓不仅一口说出他的名讳,更着重点明其最自傲的身世,心中暗喜,脸上的笑也真挚几分:“先生竟知道区区名讳。”
大太监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系统显示好感度时自然会显示名字,而苏厥的祖上,却是张妄小时候极喜欢奉文公的话本。
苏厥见葛昏晓全无排场,也挥退了备下的侍从,孤身领着主仆二人到二皇子的画舫。他提前来迎本是探口风的作用,但无论是葛昏晓还是韩伟都是谨慎人,身份又比他高,谈笑时哪怕有一丝牵扯到正事的风向,大太监都会选择闭嘴不答,本就寡淡的面容更是高深莫测。多亏苏厥能说会道,才一次次把话圆回来。
寻常太监自幼因家贫被卖入宫中,得势后便格外看重钱财,尤其在宫里过得不顺意的,需要大量的金银在宫外给自己撑身份。
葛昏晓却是不必,他在宫里享受的已是最好的供奉,衣食住行即使比不得张妄,也胜过其余大大小小的主子。今儿出门,他有心堵二皇子的口,好不容易找出朴素衣裳,做个清高模样。
到了画舫上,但见处处锦绣,美人如云,一盏盏琉璃宫灯从船顶垂下,即使悬而不亮,那绚烂的色彩已将船舱照得堂皇绚丽。
苏厥领他来到一个房间,也是宴厅,但冷清,没有闲杂人等,与前头形成鲜明对比,静得让人心惊。
年仅九岁的二皇子端坐在木案后,着全套皇子服,白皙稚嫩的小脸上神色肃穆,身后站两个持刀侍卫,很有威严。
“葛昏晓拜见二皇子殿下。”葛昏晓躬身行了半礼。
张松一拍桌子,喝道:“葛昏晓,你可知罪?!”
葛昏晓什么人,张妄把桌子拍烂了都八风不动的角色,更遑论一个几乎不可能继位的皇子?
他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淡淡道:“葛某不知。”
二皇子当场发难,恰恰说明这件事不足以威胁他,或者说,张松手里没有他犯罪的证据。
只不知,他要说的是□□后宫、妖言惑主还是……
葛昏晓深吸一口气,看见旁边的柳如风,他隐约猜到张松要说什么。
“毒害皇上,当诛九族!”
“二皇子慎言,葛某害谁都不能害皇上啊!”葛昏晓抽动脸颊,他脸上没肉,实在做不出陈胖子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反而面容扭曲,虚伪无比,“我一无所长,所仰仗的不过是皇上念旧情,皇上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葛某……葛某只怕唯有陪葬一途。”他依然没跪。
“本殿下倒要问你,为何给父皇下炎凉之毒?”
“二皇子误会了,什么炎凉,葛某听都没听过。”
“我言父皇中毒,你问都不问一句,面上毫无惊色,还说不是你下的毒?”张松冷笑道。
葛昏晓看他黄毛小儿,已满身皇家子弟的“气度”,摇头笑道:“二皇子既已认定了我,何不去皇上面前告发?”
最难调理是炎凉。
炎凉之毒无色无味,毒性清浅,性状与伤寒极为相似却不会引发炎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