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身临其境,朱永兴才真正领略到高黎贡山上战斗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山顶云雾缭绕、寒气逼人,冻得人瑟瑟发抖;山腰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算是春天的气候;而山脚下却烈日炎炎,能大汗淋漓地啃西瓜。在这种季节顷刻转换的环境中,更考验的是士兵的意志,而不是战力。
而且,这还没到雨季,吃人的旱蚂蝗还没出来,能把美如锦绣的如春山腰变得比阎罗殿还冰冷的时候还没到来。雨季的高黎贡山,可远不象平日没带雨伞淋成落汤鸡那么简单。同样是湿漉漉的那身衣服,在高黎贡山就将变成无数人的夺命绞索。
朱永兴不敢奢望所率的士兵会有日本鬼子那种令人恶心的顽强,更不敢奢望他们会有历史上坚韧、勇气和顽强被激发出来、丝毫不怯于素以敢死著称的日本鬼子的中国远征军。
令人担忧的还有后勤保障,从腾冲到高黎贡山的路途在雨季会变得泥泞不堪,本就不就特别充足的物资运输将变得异常困难,朱永兴当然不敢想象手下的士兵会象日本鬼子那样靠吃同伴的尸体来顽强坚持。
思来想去,朱永兴无奈地发现,不管阻击是否有力,也不管清军是否退兵,一旦雨季来临,他最好的选择便是撤退,撤出这既美丽瑰奇,又险恶难测的高黎贡山。
这叫什么,应该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手中没有一支敢打敢拼、英勇顽强的过硬部队,就算自己有很多奇思妙想,有很多超越时代的战术战法,却无法全力施为。就象太祖,给他一群娃娃兵,也无法发挥游击战的精髓吧!
现在也是类似的情况,选择的伏击阵地不是最有利的山顶,而是次之的山腰,就是考虑到气候和环境对部队的影响。尽管朱永兴提前做了些准备,但要让生活在亚热带地区的人们拿出足够的抵御寒冬的衣物和被服,显然是不现实的要求。
思索着,权衡着,朱永兴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乡。而此时,东方的云霞正在发白,变亮,新一天的太阳即将喷薄而出。
……………
晨雾在阳光的驱逐下散去,周围的景物也清晰起来。草丛中的野花向着初升的太阳炫耀着各自的色彩,芳香的气味在酷热中溶解挥发,周围却是一片死寂。
经过半夜跋涉的清军显得有些萎靡不振,鸡肠子似的山路崎岖难行,有的地方还根本没有路,只能砍伐杂草树枝趟出一条路。即便是轻装前进,盔甲也是必须携带的,现在盔甲包背在身上,已经象小山一样沉重,这说明清军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
王进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向着四周观察了一阵,挥手命令士兵继续前进。他何尝不知道部队需要休息一下,但周围的环境并不合适,随身携带的饮水在艰苦的行军中消耗极快,已经所剩不多。他必须先找到水源,才能让部队停下,恢复体力。
高山峡谷复杂的地形令王进宝感到迂回包抄将会是一件比较艰难的任务,在这岩崖如簇、丛林密布的地方,他无法看到灰坡在哪里,只能大概判断他们已经绕过了那里,进入了山腹。
尽管如此,王进宝并没有失去信心,反倒觉得包抄已经成功了大半,敌人应该没有觉察,否则在经过的那个险要之地不会不设埋伏。
太阳变得炽热起来,清军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地形忽高忽低,小道两旁林密草深,山茅高达两米。有些地段,是低矮的荆棘丛,有的地方是险峻的峡谷。严格来说,它又不是峡谷,而是奇形怪状的两大岩崖的夹缝。
叮咚的声响隐约可闻,那是流水的声音。富有流动感的哗哗声隐隐传来,在断定不是风吹树叶声后,王进宝暗叫老天保佑,他欣喜地喊道:“弟兄们,前面有一条小河,加速前进哪!”
希望给疲惫饥渴的清军带来了力量,他们拐进了一条小路,那是一条几米宽的峡谷,高有几十米,长不过四五十米,向上张望,阳光从上面投射下来,让人目眩心悸。
再向前眺望,有一条小溪欢快地从山隙中涌出,发出叮咚的声响,青蛇似地蜿蜒着不知流向何方。停步观察了片刻,打头的清兵便进入了峡谷,已经连过险要之地,这里的地形虽然也能被伏击,但在他们心里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等王进宝率领的中军赶到峡谷口,清军的先头部队已经穿了过去,欢叫着奔向清澈的溪流。他们的行动无疑给后面的清军带来了激励,作出了榜样,连王进宝都受到了感染。
朱永兴在几处险要之地都放弃了伏击的布置,照顾明军的心思反倒让王进宝降低了警惕。使他产生了错觉,认为迂回包抄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除了道路艰险外,不会有别的麻烦。
清军源源不断地涌进峡谷,前锋过去了,中军过去了大半,后卫也开始奔向那令人振奋的甘甜之溪,对于翻山越岭,从古木老林里钻出来的窒闷干渴得要死的士兵来说,小溪的叮咚是一曲最美妙的沁人肺腑的歌。
突然,一片阴云遮住了投射下来的阳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把几名正处在兴奋中的清军砸得非死即伤。在惨叫声中,峡谷上面的石头一块接着一块地砸将下来,清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
中埋伏了!王进宝刚刚尝到清澈凉爽的溪水,心中的畅快便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驱赶得无影无踪,心头不由得“咯噔”一震,一种带有震惊的恐惧袭上心头,身心仿佛被溪水浸透,冰冷瞬间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