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峻趁着夜色前来报信,说公孙度已经下定了联袁抗曹的决心,并且还打算谋害是勋。是勋师徒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二人对视一眼,心说难道咱们料错了不成?公孙度早就已经下了决断了?否则就宴会散去这短短的数刻之间,岂能便召聚群臣……或者光柳毅、阳仪等数人开会,贸然定下决策来?这可如何是好?
当下便欲询问公孙峻详情,公孙峻却急道:“事急矣,安有坐谈之隙?吾已盗得令符,可出府门,亦可出城,请天使速速逃去,免为所害!”说着话,就把一面符牌硬塞到是勋手中,然后转过头去就打算离开。
还是诸葛亮多了个心眼儿,一把揪住他:“从事且慢!府中回环曲折,我等不识道路,如何逃遁?”
公孙峻急得直跺脚,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转过头来,索要纸笔。诸葛亮给他准备好了,他便伏案画了一张简图,并何处守卫严密,何径可通大门,全都描画详细,并且向是勋和诸葛亮二人一一分说。是勋暗中瞟了他一眼,心说此人倒也机智,大概怕我们一旦逃不掉,会攀扯出他来,所以并不落一字在纸上。
等画完图,公孙峻立刻就闪人了。是勋还待整理行李,诸葛亮催促道:“既公孙从事言事急,我等不可耽搁。”是勋一琢磨也是,如今逃命要紧,那些身外之物,不带也罢。于是光扛上一包干粮,一囊饮水。想一想。又把节旄给抄起来了。
节旄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朝廷的象征,身可死,而节不可失……好吧,其实身亦不可死,可倘若真得不死,逃归曹营,但偏偏失了节,那也算是重罪啊!况且。此节原为马槊改制,虽无锋锐,抡起来也能打人,多少算件防身的兵器吧。
是勋带着诸葛亮和二十名“虎豹骑”驰来襄平,但曹家兵马,当然不被允许进入平州州署驻扎,全都安排在附近的民居内了。如今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当下急匆匆离开暂居的偏院,按照公孙峻的指点,借着夜色。先奔马厩去——若无坐骑,即便能够出城。也跑不多远就会被追上啊。
迤逦行至马厩,于途却并不见一人。是勋是乘车来的,可是现在再套马拉车,未免缓不济急,于是只就槽上解下驾车的两马来,将行李驮在鞍上,二人牵着马便待潜行往府门而去。
才刚迈步,却被诸葛亮揪住了衣襟:“先生且慢。”是勋转过头去问他:“孔明将何所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啊?月光之下,就见诸葛亮双眉紧蹙,略有些犹豫地说道:“此事或有蹊跷……适才先生语,宴间也并不见公孙从事有心向朝廷之状……”
是勋心说那又如何?就听诸葛亮继续说道:“设公孙将军欲擒先生,当急遣兵来,如何倒使公孙从事捷足先登?况来时见府中警备森严,如何我等一路行来,却并不见一人?先生居处,竟连仆役亦皆不见矣!”
是勋闻言,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暗道一声“所言有理啊”。公孙峻或许有能量把仆役和守兵全都遣开,方便我们师徒二人逃亡……但这只是平常时候而已,真在公孙度想要谋害自己的紧要关口,他还敢这么干,就不怕事后查问起来,将难匿行迹,难逃罪愆吗?倘若是救人心切,宁冒危险也要放自己离开,适才画图,又为何不肯落着一字?
是勋今天喝得有点儿多,加上公孙峻骤然来传凶信,心中一惶急,脑子就彻底乱了。如今被院中清风一吹,酒意略散,加上诸葛亮的提醒,终于醒悟了过来——老天爷啊,这别是一个圈套吧!
只要把我们师徒诓走,公孙度必然以为朝廷疑他,则欲不与二袁合而不可得矣!
可是转念再一想,这终究只是一种猜测罢了……倘若公孙峻所言是实呢?究竟是使命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想到这里,不禁又望向诸葛亮……是勋对孔明是很信任的,既包括对方的智谋(虽然或许还不够成熟),也包括对方的人品,如今身处难以抉择的险境,就忍不住想要揪住这根稻草,请诸葛亮帮自己拿个主意——“若孔明为吾,当如何处?”
诸葛亮眉心一拧,话语铿锵:“人岂有不惧死者乎?然若死国,死而无憾矣!”
是勋听了这话就一哆嗦,心说我多余问你,你就是一千古忠臣的楷模,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疑心,也断然不肯放弃使命,就此离去。因为要是留下来,生死还在未定之数,要是就此走人,那此番的使命就彻底失败了呀!
那么自己终将如何抉择呢?是勋犹豫少顷,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当下把节旄朝向马厩旁一靠,招呼诸葛亮:“且随我来。”
“先生……”诸葛亮还待要劝,就见是勋已然跨上了马,大摇大摆地就奔府门去了,他没有办法,也只好匆匆跟上。时候不大,两骑已至府门,有小吏出来招呼:“天使欲往何处去?”
是勋抬手把公孙峻所给的令符一扬:“吾有急事,须得出府办理。”小吏验过了令符,不敢挡驾,急忙打开偏门。是勋策马而出,却又突然回头,询问道:“乐浪凉府君尊邸,在何处?”
小吏赶紧指点,说距离不远,往西两条街就是。是勋点点头,催马便行。诸葛亮追上来,低声问他:“先生欲往拜会凉府君乎?”是勋淡然而笑:“若不识此城人心向背,又如何为曹公羁縻平州?”
诸葛亮心说你是真心的吗?不是想扯着凉茂当向导,然后一起落跑?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