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靖说是勋有私心,是勋不禁愕然。他心道我一心辅佐曹操统一天下,进而压制世族、抚安百姓,避免“五胡乱华”之类的灾难降临,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象我想得这么长远?有几个人能象我这么公心?说我有私心,是,私心谁没有啊,我也想吃香的喝辣的外加美女环绕,就跟曹洪说的那样啊,但这不可能影响到我的处境啊,也必非关靖所指啊。
那么关靖说我的私心,究竟是指的啥呢?
当下诚心求教,关靖就问啦:“君以为今群臣中,戮力王室,一秉至公者,谁也?”是勋说那肯定是曹丞相啊。关靖捋须而笑道:“言出君口,入于靖耳,唯天地知,又何必矫情?”你跟我这儿拍曹操马屁,有啥好处啊?说点儿实际的吧。
是勋叹息道:“先生所言,莫非荀令君乎?”“戮力王室,一秉至公”云云,是在说荀彧吧?
关靖点头道:“然也。令君因其至公无私,乃能弥谤也,君其有私,乃不能止谤也。何谓有私?近则顾其身,唯恐主疑;次则筹其势,欲成大业;远则虑其名,求万古不朽。既有此私,自然如履薄冰,愈恐人言,反致动辄得疚。”
他说是勋的私心表现在三个方面。从近处说,过于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害怕招致主上的疑忌;放长远一点儿说呢,是想因势利导,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再更长远,是想博取万世的贤名。荀彧之公,是他只关注目前的政事。既不考虑个人得失。也不想望虚不可及的未来。所以没有人诽谤他。是勋理想远大,自然害怕行歪踏错,整天战战兢兢。然而世事便是如此,你越不把怨谤放在心上,怨谤反倒远离,越是担心为人所忌,恨你的小人就越是层出不穷。
听了这一番话,是勋不禁低头沉思。五内翻涌。
关靖进一步解释道:“即以近日之事而论。君之守朔,为曹公也,非为国也;君之自辞,其为身谋也,其为全名也——若不为身丶名而谋,何必辞之?”你是怕怨谤及身,导致失去曹操的信任,降低自己在士林中的名望,那才紧着辞去了朔州刺史之职,导致稳定地方的愿望、平灭胡虏的理想功败垂成。要是你如同荀彧那般。光想着国事,而不虑己身。则根本不会在乎腐儒的讥议,不会在乎曹操的观感。所有怨谤,其实都是你自家招来的呀!
是勋心道这老兄说得对啊,虽然我不能不考虑千秋万载之事,更不能不考虑曹操的观感——荀彧就是不考虑,现在是风光啊,将来不还得郁郁而终吗?然而一时的疑忌真能对我造成多大损害吗?就算我拥兵自重,外挟胡势,内据朔州,在如今的形势下,曹操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啊,待事毕后再交兵返都,亦不失窦融也。我当初为什么就听信了吴质之言,自己吓自己,匆匆地打朔州跑回来呢?
当然,吴质也不是想害自己,但吴质所虑,远没有关靖来得深刻呀!
是勋这下子算是真服了,关士起果有长才,虽然争雄天下他排不上号,揣度人心亦一时之翘楚也,曹宏真没有介绍错。想到这里,不禁起身长揖:“勋不敏,致有今日之厄,未知当如何补救?先生教我。”
关靖也急忙站起身来还礼,然后说我现在还帮不了你,我只是一介布衣,对朝廷的认识,对你的了解,都还很欠缺,刚才不过一些粗浅的分析罢了(是勋心说就粗浅的分析都能让我如同醍醐灌顶……你是说真的呢,还是在自我吹嘘?),真要想我为你谋划,你得先答应两个条件。
是勋心说办事前先提条件,这不是我的风格吗?赶紧答道:“先生但有所命,勋无不从也。”
关靖说谈不上什么“命”,我希望能够入你的门下为客,这样就可以好好地观察你,同时你日夕所闻朝中之事也都得告诉我,你日常处理的公文,我也都必须过目,这样才能了解你本人的性格、能力,以及所处的环境。只有答应了这两条,我才能为你想方设法,献计补救。
是勋自然无有不从,当天就把关靖接到家中,单辟一小院居住,还把诸葛亮和众多门人全都集中起来,让他们向关靖行礼。日常之间,是勋也以“先生”称呼关靖,而不名之。
关靖在是府一呆就是半个多月,每天只是看和听,却几乎不发一言。直到是勋跟诸葛亮二人开始准备宴请谯沛集团的酒席,关靖才跑过来,主动要求把名单拿给他瞧一瞧。在见过宴客名单以后,关靖就建议是勋:“可于宴间不期而论及朔州之事,将在外而为朝中所嫉,料彼等必感同而身受也。”
是勋依计而行,宴后便来谢过关靖,然后问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关靖左右望望,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所在,且返府中再言。”
这次宴会,是商借了曹操在许都城外的别苑,于是是勋、曹豹、诸葛亮等便赶紧处理杂务,然后赶在天黑之前返回了城中。是勋与关靖同乘而归,进府以后,关靖略作一揖便别去了。是勋跟丈人告了罪,又跟老婆打了招呼,然后才亲往关靖寝室求问。
关靖迎是勋上座,唤从人送上热水。待从人退下后,他才不慌不忙地问道:“譬两军相对,君恐有失,未战而先退,敌乃以君为怯也,其势必张。未知君欲退三舍后即反身而战,使敌知诚不可侮耶?或欲一退而再退,诱敌深入,可一战而灭之耶?”
你是打算跟晋文公似的,先退避三舍,以示礼貌,然后就打上一场,使得再没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