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请令攻城,高干本来想先勉励几句,然后就答应的,可是抬起头来一瞧,就见郭淮一张脸憋得通红,眉毛立着,眼睛瞪着,就跟要发疯了似的。这种状态可上不了战场啊,对面不直接是敌人,还有一道城墙呢,不是光拼了死命就能够取胜的。高干也是打老了仗的宿将,对此非常清楚,前线将领因忿兴兵,结果很可能是中敌之计,惨败收场。
终究所面对的是以智谋闻名的是勋,并且还有莫名其妙便战败郭缊两千骑兵的先例,高干可绝对不敢托大。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就算郭伯济少年老成,思维缜密,碰到父亲被杀这种事儿,还是沉不住气啊。高干不禁暗叹一声,先勉励几句,然后说:“卿之心意,某深知也。然祁县城高堞密,难以一鼓而下,雁门军且暂歇,吾先尝敌,候激战时,再做奋然一击——卿其毋失我望。”
郭淮板着脸,喘着粗气,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心里可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你要是派我打头阵,那就糟啦。
高干命部将商曜率来自定襄的步卒先攻,王柔率太原军次之,把郭淮安排在次阵的侧翼,等待总攻指令,同时还遣乌桓、匈奴等胡骑于本阵两翼游击遮护。战斗在午前打响,郭淮攀上楼橹眺望,但见城上防守严密,箭如雨下,定襄军折损了数百兵马,才终于架桥过壕,逼近墙边——商曜倒是真肯拼命。
眼见得上千定襄军的步卒拥至墙下,架起了长梯,但却不见城上抛掷滚木擂石。郭淮正觉得奇怪,忽见城上兵丁似乎举起几个瓶子。开始朝城下倾倒某种液体——是在倒开水吗?这倒是守城时候惯用的手法,但问题是,量也太少了吧……而且为啥没见挨泼的定襄兵惨呼着跌倒、翻滚呢?
正在疑惑,突然城上射下了几支火箭来,转瞬之间。城下便成一片火海!
在原本的历史上,三十年以后的曹魏太和二年底,蜀汉丞相诸葛亮突出散关,包围了陈仓城。蜀军不下五万,而陈仓守军仅仅一千而已,却多次击败攻城的敌兵。双方昼夜激战二十余日,因为曹魏方增援将至,诸葛亮无奈之下,只得后退。
演义中所谓的“二出祁山”就此黯然收场,而陈仓之战,在中国历史上也第一次留下了相关“火箭”的记载。
当然啦。这所谓的“火箭”,不过是在箭簇绑上布条,涂了松香、油脂等引火物,点燃后射出去普通箭矢——守将郝昭以此破蜀军之云梯也。但事实上这种火箭,汉朝后期即已投入实战,当年是勋跟随曹操奇袭寿春,就曾经在城门口见到过袁军使用。这种火箭是用来引火的。最好是直接攒射敌军的粮仓,用来守城则作用微乎其微——当年袁军是先在城门前布好了引火之物,然后才用火箭来点燃,后来还急着想用火箭来烧毁并无布设松香等物的吊桥,结果便可耻地失败鸟。
是勋没想在祁县城下布设引火之物,因为不清楚敌军会选择哪段城墙攻打,放少了没用,放多了得不偿失——这又不是寿春城下的诈降诱敌,能猜到曹操肯定会走城门。在与将吏研讨守城之策的时候,夏侯兰就说啦。若敌兵援梯而上,即可以挠钩推翻之,若造了车梯或者撞车,最常规的办法就是点火焚烧:“未知城内松香、兽脂等引火之物,是否齐备?”
是勋听得此言。突然间咧嘴一笑:“何必松香、兽脂?”他在安邑可是盖了榨油作坊的,即便远征太原,随身也带着好几十罐儿素油用来炒菜呢——身为主将,这点儿特权还是有的——那玩意儿不比松香什么的好使?
果然一用便即奏功,城下瞬间火起,无数定襄兵身上被火,号呼惨叫,四处乱蹿。商曜无耐之下,只得下令后退整队,城下却又抛下一阵箭雨来,射翻了百余人。
这一幕,在中军登高而望的高干自然也见到了,当即下令:“鸣金!”可是“哐哐”的钲声才刚响起,忽听杂沓的马蹄声从城池的东、西两侧汹涌而来,曹性率领着两千吕家骑兵,自侧门而出,直向定襄军侧翼杀来。
高干急忙再下指令:“使次军上前,接应定襄军,再使胡骑对战敌骑。”传令兵快马驰至雁门军中,郭淮不禁一拍大腿:“正其时也!”
战斗在是勋的视线范围内展开,他虽然将守御的全权都授予了司马懿,但身为最高指挥官,自然不可能远离城墙,躲在城内安全之处——指挥官亲临前线,将会极大地鼓舞战斗人员的士气,这点儿基本原则他还是清楚的。是勋顶盔贯甲,站在城楼之中,手扶栏杆,朝外眺望——这个年月并不怕大炮轰击、飞机下蛋,虽说攻城方远远地似乎竖起了几具投石机,但数量既少,准头又差到离谱,在城楼上被石头砸中的机会,并不比在城内左腿绊右腿摔个大跟头的几率更高。
远眺着那几个模糊的影子——倘若不是部下指出来那是“礮”,也即后世所谓的投石机,就是勋的视力还真未必认得出来——是勋的神思又不禁飞游天外。一般情况下,战斗从远程覆盖开始,在这个年月,不是放箭,就是投石,然而这次袁军来攻,虽然搭起了投石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抛石。故而张既提出,这初次攻击应该是试探性质的,高干不会投入全力,己方也应当以消极防守来应对,把力量存留到对方发起总攻的时候再用。然而司马懿却说:“吾非欲久守者也,既已将退,何必蓄力不击?”坚持只要并州军攻至城下,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