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想不出来有什么法子可以夺取晋阳城,郭淮照样想不出来。别说他年纪还轻,又不是正当盛年的诸葛亮,就算他谋比诸葛,终究形势比人强,真要能在这种局势下瞬间使晋阳城易主,那不是“多智而近妖”了,直接就是妖了。
郭氏的老家在阳曲,位于太原郡北部,距离晋阳将近两百里地。倘若是晋阳的土著、显姓大户,或许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以主逐客,把高幹给赶出去吧,可如今郭淮能够信得过、用得上的,只有父亲留下的部曲不足百人而已,从雁门带来的几千兵马对郭家并不见得有多忠心,就算能够煽动他们起事,面对高幹麾下上万之众,一眨眼就能被蹉踏喽。
所以他在接到来信以后,沉默了好半天也不说话。送信的本是郭缊部曲,当下急切地催促道:“少主,而今只有您才能救得主公性命啦!”
郭淮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长叹一口气:“汝且下去歇息,此间事,不可与任何人言说。某自有定计。”
等到部曲离开,郭淮把信就烛火上烧了,然后又踌躇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居处,便去州署求见高幹。一见了高幹的面,郭淮是伏地痛哭啊,眼泪鼻涕横流,直说:“家父罹难,皆我所害也,尚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
高幹已经从败兵口中听说了战况——当然他并不相信什么“妖法”——知道计谋失败,郭缊也生死不明。正打算叫郭淮来责备一番,再探问应对之计,郭淮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可怜相。当下赶紧双手搀扶:“伯济何以如此啊?”
郭淮流着泪答道:“适有部曲逃回。云家父已……已被是勋那恶贼害了!”
高幹闻言大吃一惊。郭缊本为雁门郡吏,前两年他率军占据并州,罢免雁门太守,因见郭缊行事颇有条理,简拔而为郡守。也算是自家亲信之一。如今才刚开仗,便折大将,不禁又是愤恨,又是懊恼,还带三分悲怆。
当下好言抚慰郭淮,郭淮说全是我的计谋失败。不但坏了使君大事,还把老爹也给害死了,哭着哭着,就拔刀出来要自刎。高幹赶紧给拦住了,说:“是勋为曹贼心腹,素有智计。此非卿之罪,是某轻敌之过也。卿父既已罹难,人死不能复生,卿当思报父仇,安有自怨而死之理?”
郭淮这才缓缓地收束悲声,转而咬牙切齿地道:“吾必杀是勋,为父复仇!请使君将雁门军与淮。淮便往永安,取那恶贼首级!”
高幹说雁门军是你们父子带出来的,我当然可以交给你指挥,但你不得轻举妄动——“汝父率千余精骑,促出不意,都为是贼所败,况今雁门军残破,骑不过数百,步仅三千,如何是他敌手?且待吾调集大军。助卿前往复仇。”
好不容易把郭淮给劝走了,高幹急召将吏商议。大家都说那没办法,只好暂且打消进取河内的计划,集中主力去迎战是勋。谋士祝奥道:“去卑侵扰河西,非为大患。可勒令诸城固守,并驻军平陶以阻其东向之途。主公亲率晋阳之兵,再使郭府君(郭援)率上党之卒,南北夹击,欲破是勋不难也。是勋若破,去卑等安能独存?”
可是这边儿还没准备好呢,前线又有消息传来,是勋已然占据了五县,并且很可能亲自进入了祁县城。高幹闻报大怒:“是宏辅欺吾太甚!”也来不及等上党军配合行动了,当即点集兵马,包括辖区内的乌桓、匈奴、羯等外族,约两万之众,浩浩荡荡杀出了晋阳城,直扑祁县而来。
当然啦,郭淮也被迫率领雁门军从征。
只是高幹并未托大,留下太原郡守委进和谋士祝奥守城,所部三千余。郭淮本打算寻机脱队,掉过头去偷袭晋阳的,一见无隙可乘,也便只好暂息妄想,垂头丧气地跟着高幹杀去了祁县。
是勋进入祁县以后,即使司马懿负责内事,张既征发伕役,修缮城防,夏侯兰、曹性等分守四门。五县本有不少存粮,因为放弃得过于仓促,大部未曾调走,司马懿计算之后,禀报是勋:“我军五千,可食半岁也。”
是勋心说足够了,再过半年,新一茬秋粮也该下来啦。然而就不知道这半年之内,自己是不是真能牢牢牵制住并州军,曹仁又能否利用这个机会扩大战果,从而减轻曹操在正面战场上的压力,甚至转守为攻呢?唉,自己在战略上果然毫无所长啊,罢了罢了,不想那么多了,先守住祁县再说。
探马来报,高幹亲率两万大军杀来。夏侯兰认为敌军仅仅四倍于我,只要守御得当,便无破城之虞。曹性则因为所部骑兵习惯进攻,不擅防守,建议不要把他的两千人拉上城头,而是留在城下作为机动兵力,或者阻止并州军抄袭后路——是勋暂且答应了他的请求。
高幹在城北立寨,先遣部将商曜入城,劝说是勋让出五县,退回河东,承诺绝不追赶,并且年内也不会派兵进入河东。是勋二话不说,把自己撰写的那篇檄文递给商曜:“卿可赍此,上复高使君。”
眼见得商曜出城回营后不久,并州军就开始了行动,到处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夏侯兰说:“我意三日内,高幹即要攻城。”是勋冷笑一声:“等他来攻,即于城下极杀伤之!”
可是他才刚步下城头,返回衙署,突然有快马从南门入城,送来一封公文。是勋打开来一瞧,不禁双目圆睁,一拍书案:“可恼!”
公文是曹操所发,经曹仁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