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双手按在几案之上,紧盯着地图,半晌不语。并州地方广袤,给这年月本来就很低下的情报搜集水平,更增添了相当麻烦的阻力,他甚至完全不清楚高幹是不是还在晋阳城中。就战前所知,高幹的势力可能还未能涵盖全州,其统治中心便是上党、太原、西河、雁门四郡,尽括膏腴之地,户口数将近全州的八成。参军们预估,高幹麾下兵马在三万以上,其中上党太守郭援有兵八千余,两千进了河东,逡巡于端氏、濩泽之间,余下六千,必须用来防御河内方向。倘若高幹仍在晋阳,再及时调雁门军南下,则驻军当在二万左右,没道理坐视界休等县沦陷而不顾啊。
是勋缓缓伸出手掌来,在“上党”二字上一拍:“难道高幹已然挥师南下,欲取河内,是故太原空虚么?”
张既摇头:“主公见在河东,高幹岂敢不防?”
“或许……”是勋有些犹豫地说道,“幹以我初领河东,匈奴又向背不明,故以为我将坐守耳……”
张既大声提醒道:“敌情尚未分明,主公万不可做如此想!”是勋的设想完全是一厢情愿,他手下这几个参军全都是人精,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不过,也恐怕就只有张德容敢于这般直言劝谏吧,因为张既跟随是勋时间最长,深知这位主公从不因言罪人,亦颇有兼听、容人之量也。
当然啦,张既把结果猜对了,原因却猜错了。是勋绝非海量能容之人,前世在网络上跟人纸上谈兵,就颇因其顽固不化、知错不退而遭人谩骂,但如今所处的环境不同了,他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把刷子,也就敢跟那些同样放嘴炮的家伙犯横而已,面对司马懿、张既这些历史上的强人,又怎敢不虚心请教?
“德容所言是也,河内之事,自有曹子孝主持,我等但虑河东——诱敌之计,不可不防。”
司马懿建议道:“为策万全,可严令曹性不得更改计划,即便行至祁县亦无所阻,亦不可深入以薄晋阳,免受其祸。”曹性好歹是咱们调得动的人马,至于匈奴兵是不是会遭伏击,那咱就管不了啦。
是勋微微一皱眉头:“曹性刚烈,恐不听令,奈何?”
张德容当即请令道:“吾愿北上以督曹性。”是勋说好,你就从城外带二百人,赶紧追上曹性,申我的严令。要是万一曹性不肯听从,非要继续挺进,你就赶紧回来禀报,咱们好另谋良策。
张既接令去了,是勋也只好继续忐忑不安地跟永安城里等着。他感觉似乎一出了自己所暂居的县衙,外面全都被战争迷雾所覆盖,完全摸不清敌人的动向,越琢磨心里就越是没底——“战事之难,一至于此!”看起来,自己还真不是当统帅的材料啊……
张既去后不久,匈奴方面又有急报,已经逼近中阳县,貌似县内长吏亦皆逃散,已有地主前来接洽,愿意奉上军资,恳请匈奴兵不要入城。是勋不好再下什么指令,心里却不停地唠叨:“杀进去,杀进去,见大户便全都给抄了!”也不知道秦宜禄是不是真能给匈奴方施加影响,完成自己“屠戮英豪”的宏图大业。
翌晨,传报匈奴又来了一骑,是勋心说不会吧,这么快你们是彻底拿下了中阳呢,还是已经杀到西河郡治离石城下了?赶紧令其报门而入。却见那匈奴人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跑进来,拜倒在地:“急报大人,左谷蠡王脱队谋叛,欲来捉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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