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头让小秋把牛车停在路边,让人家先过去。
后面的队伍最前面是两排素白的招魂幡开路,紧接着是七八个身穿法衣的道士,再后面是一个捧着灵位的十六七岁少年,披麻缟素,再后面就是一辆辆马车上拉着的棺材了。
本来明媚的春景,一下子就变得阴郁起来。
华老头带着李昂下车,站在路边,躬身拜了拜。捧着灵位的少年还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那眼神有点木然,显然是悲伤过度所至。
李昂与华老头退到牛车边后问道:“华老,你认识这家人?”
华老头长长一叹说道:“谁说不认识,我们两家虽不同村,但紧挨着,只隔一面小湖。平日里鸡犬相闻,这方家大郎小时候与老朽那不孝子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哎!真是可怜可惜啊,老朽也是刚刚听说,方家商队前往吐蕃,在白鸡岭遇上强盗,真惨啊!”
“哦,是够惨的。”
“谁说不是,这方家是盐商,是我们犀浦县数一数二的大户。邛州浦江、火井两县所产的井盐全由方家包销。原来有邛州别驾关照着,方家的生意倒是做得红火;
但自从去年冬邛州别驾调往江南道为官后,方家失去了靠山。正所谓树大招风,你想啊,这么赚钱的生意,谁不眼红?尤其是本县的赵家,本与方家有仇,更是虎视眈眈。
那赵家是茶商,不过老朽风闻赵家私底下还经营盐铁生意。前些年,那赵家与方家为了争夺一片山林,各出动上百人打了起来。赵家二郎赵仁发被打伤,方家老二方同兴被判流三千里,第二年遇上皇帝泰山封禅,大赦天下,方同兴才得回来。
但赵仁发两年后旧伤复发死了,赵家又数度告官,方家也上下打点,官府说旧案已结,不再受理赵家的诉状,赵家咽不下这口气,暗地里便一直想置方家于死地。这次方家商队遇害,老朽看啊,事情只怕不简单呢。”
李昂听得很用心。这方家与赵家的恩怨,本来和他没关系,但抛开对方同良的许诺不说,现在还有人想要他的命啊。
当然,他也可以拍拍屁股离开四川,离开这个是非地。但这种类似于逃避的做法,不符合李昂的性格;
何况,谁又确定逃到其他地方后,就没有别的麻烦呢?一有麻烦又要逃吗?
危机之中往往隐含着良机,只要不先自乱阵脚,善加计算,往往能从危机中获得平常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
至少现在,他就可以轻松地从赵上益那里获得五贯钱,如果按平常的法子,累死累活也得不到这五贯钱。
今天能得到五贯,明天未必就不能得到五百贯。有人要算计自己,自己何尝不能算计别人呢?
一路上,李昂一边小心提防,一边向华老头打听方、赵两家的情况。晚上有小叮当守夜,不用担心被人摸到床边还不知道。
第二天中午,已经临近成都,人烟变得非常稠密,路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在唐代的州郡中,有一扬二益之说,益州是仅次于都城长安和扬州的第三大城,整个成都平原一带,都非常富庶。
李昂坐在牛车上,看什么都新奇。路边村落中的房子,多是竹木结构,也有一些青砖大瓦房,古香古色,掩映在花木间。田间还没开始春耕,长出了嫩绿的草芽,牧童骑着大水牛,吹奏着横笛,不成曲调,却也清脆悦耳。
李昂从华老头口中得知,四川正式的名称是剑南道,唐初分为剑南西川道和剑南东川道,分别在成都和三台设立治所。简称“两川”。
开元年间,又作了调整,有了剑南西川道、剑南东川道和山南西道的设置,这样,便有了“三川”的之称。
反正到目前为之,就没有过四川的名称。
想到自己连个户籍都没有,凑到华老头身边热络地说道:“华老,您看,如今我连个户籍都没有,华老可有办法帮我入籍?”
这是李昂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到了广东,你得要暂住证,到了美国,你得要绿卡,到了这大唐,连个户籍都没有,那还能光明正大地赚钱吗?更别说混个一官半职,娇妻美妾环绕了。
华老头沉吟道:“小老弟,你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父母了吗?”
“华老,我打记事开始,就是跟着一个老丐乞食,老丐临死时才告诉我原是成都人,可问及我父母是谁,他却说当年是在成都城外捡到我的,至于小子的父母根本没法查起啊。”
“可怜啊!小老弟,如今你要入籍,这事还真有些麻烦,要上下打点一番才行。村里的耆老、里正,县里的胥吏、主簿、县丞等等,得面面俱到,总归是要花费不少钱打点;至于能不能分到永业田尚不敢肯定。”
“华老,钱的事小子来想办法,其他的到时还要麻烦华老帮帮小子。”
“成啊.......”
华老头才说到一半,就见李昂用大袖把脸一遮,趴在草药上装睡,不禁大奇。华老头只道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追上来了,连忙回头去看,但见后面一骑奔来,马上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丽少女。
华老头一把揪住李昂问道:“小兄弟,你可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不会是.....糟蹋了人家女娃子吧?”
“不是,不是!华老,我是那样的人嘛!这女娃子.......哎呀,一时跟您说不清楚,您帮我挡挡,容她过去........”
“小叮当!小叮当!太好了!”
听到少女欢快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