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篱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刻意伪装,只是没想到小郎君如此胆大心细,竟能做出如此接近真相的猜测。原身真是没福气,这么好的儿子都不知道珍惜。
苏篱扯扯小郎君乱糟糟的发团,笑着逗弄,“天天看你顶着个小鸟窝,爹爹早就受不了了,这就帮你梳起来,好不好?”
小郎君睁着黑黢黢的眼睛,怔怔点头。
于是,苏篱便拿来木梳,慢条斯理地给小郎君梳起了头发。
一大一小都没有说话,屋内的气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融洽。
***
吃过晚饭,天还没黑。
苏篱去槐伯家串门,苏小虎手上拎着一小兜卤黄豆,站在巷子里等他。
巷口站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苏小虎绷着小脸朝他们看了一眼,那些人也在悄悄地看他,双方谁都没搭理谁。
苏小虎小小地哼了一声——就算再打一架又怎样?反正他不怕!
突然,后背被什么东西砸中,硬硬的,不太疼。
苏小虎转身看过去,正瞧见一个白白小小的家伙躲到了房门后边。
“出来。”苏小虎绷着小脸说道。
嫩黄的衣角小小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伸出两只细细白白的小手,还有一个奇怪的叉叉。
小手握着叉叉朝他对准,“嗖”的一下,飞出一个圆圆的球。
苏小虎往后退了两步,圆球软趴趴地落到地上——原来是个干巴巴的泥球。
小郎君虎着小脸,再次说道:“出来,我都看到你了。”
这下,连嫩黄的衣角都消失了。
苏小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不急不躁地说:“快出来,给你吃卤黄豆。”
过了好一会儿,门廊里才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
苏小虎眼睛眨了眨,有些懊恼地看了看自己的小黑手。
小白脸弯起眼睛,冲他露出讨好的笑。
苏小虎愣了愣,主动走过去。
楚呱呱抓着门柱,紧张得指节发白。
苏小虎远远地站定,将手里的布兜递给他,“卤黄豆,给你吃。”
“谢、谢谢。”楚呱呱怯怯地把布兜接过去,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弹弓递给他。
深红色的木料,着金边,绑着牛筋,哪怕是掰下一个角都足够普通人家吃用一年。
苏小虎摇了摇头,断然拒绝,“我不要。”继而又煞有介事地嘱咐,“你自己留着,但以后不能随便打别人,会被揍。”
“给你。”楚呱呱鼓着小脸,执着地递到他跟前。小郎君完全不怕了,整个人从门廊里走了出来。
苏小虎还是摇头。
楚呱呱有点生气,直接把弹弓扔到他身上便转身跑回了院子里。
人高马大的郡王殿下正在台阶下等着,只稍稍一弯腰便将小小的儿子捞进了臂弯。
楚呱呱双手举着陈旧的布兜,高兴得两眼弯弯,“卤……黄豆!”
楚靖挑眉,“拿弹弓换的?”
“(⊙v⊙)嗯!”小郎君得意地点头。
楚靖戳戳儿子软软的鼻头,“小傻蛋。”
楚呱呱气哼哼,“爹爹傻!”
“是,爹爹傻。”郡王殿下一脸宠溺。
门廊外,苏小虎将精致的弹弓收进怀里,宝贝地拍了拍。
想起那张白嫩的小脸,再看看自己黑不拉叽的手,终于下定决心,回家要用水洗一百遍!
***
与此同时,槐家所住的四合院中。
苏篱进了院门,忽略掉各种打探的目光,径直跟着槐婆婆进了南屋。
南屋旁边隔出一个门洞,是四套屋子中最小的,价钱也最便宜。
苏篱隐约知道,槐伯家过得不太好,因为家里唯一的壮劳力——槐伯的儿子槐柱,先前搭花架时摔断了腿,这两年一直瘫在炕上,每日的药钱几乎要把家里耗光。
苏篱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槐伯盘腿坐在炕上,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娘子藏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
苏篱冲她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吓得小娘子“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苏篱摸摸右脸,有些懊恼。
槐婆婆面上一阵尴尬,连忙说道:“小妮子不懂事,篱子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