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千恩万谢地去了。蔡谟看看再没有其他病人,便准备离去。却不料坐得太久以致双足酸软,一时竟然起不了身。
他待要伸手撑地,陆遥抢上前去将一把扶起,微笑道:“万万不曾想到,贤弟竟然还有这手本事。”
蔡谟连连摇摇头道:“不过雕虫小技,聊以用来略赎前愆、解除心中烦闷罢了。”
两人沿着聚落间的狭道往庄园的方向走去。陆遥问道:“贤弟既然雅擅医术,上可以疗君亲之疾,下可以救贫贱之厄,中可以保身长全,何来前愆?又何来烦闷可言?”
蔡谟叹了口气道:“说来不怕兄长笑话。我自幼喜爱医术,所学却不甚精。十余年前,家中有一宗族远亲名唤张甲者投宿。我正在昼眠时,忽然梦中见到张甲说,他得暴病,心腹疼痛而胀满不得吐下,恐怕将要死去。可将蜘蛛生断去脚,吞服则愈。我急遣人打探,果然张甲暴病将亡。当时别无良策,便捕了若干蜘蛛去脚,塞入他的喉咙……咳咳,哪里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甲病死了。自此以后,我对岐黄之术愈发用心,又机缘巧合地从长辈手中获得了前魏名医王熙王叔和所著脉经,研读十载之后,总算才自问不至于误人性命。”
雨水将蔡谟的衣袍打湿,他新遭丧父之痛,行动时略微佝偻起肩背,显得身材愈发削瘦。微弱的篝火下,隐约可辨眉间深刻的皱纹:“医术渐高,活人渐多,但我只觉得愈来愈疲惫,愈来愈烦闷。须知治一人易,治十人也不难。可时世如此,每时每刻都有千百万人遭逢大难,却叫我如何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