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程志看到了吓了一跳,忙起身走过去,抢在妇人之前从崽崽手中接过了陶壶。
“崽崽,这是哪里来的水壶?”
“爹爹没水吃,崽崽去赵家婶娘那边讨要了一壶。”
听到这话。吕程志一阵心疼。
心里那点不愉快,也好像一下子都烟消云散,把崽崽抱起来,返回屋中。
他让崽崽坐在腿上。然后倒了一碗水。
“爹爹,水甜不甜?”
“崽崽讨来的水,怎会不甜?”
吕程志的脸上,笑容绽放。
而妇人则一旁笑而不语,见吕程志已经不再那么烦恼。这才开口道:“阿郎其实也不必太心烦,以奴看来,那位杨公子并不是不需要你,而是不想开口相求。”
“哦?”
“阿郎的脾气,奴最清楚。
表面上温和,骨子里却倨傲。可你要明白,那杨公子同样是一个文采出众的人,心里又怎能没有傲气?当初他登门邀请,是你看走了眼。现在他要发达,哪怕是想你投效。恐怕也不可能轻易低头。依你所言,那杨公子不过双十,已经做了征事郎,司刑寺评事。这职务比之你当初在昌平做的官职,恐怕也不遑多让。
这种情况下,你让他又怎么开口呢?”
吕程志在昌平做的事情,并没有向妻子隐瞒。
别看妻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读书不多,但却非常精明。
刚开始的时候,吕程志说他是贩卖货物转来的钱。可是在妻子几次试探之后。他就破绽百出,再无无法掩饰。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真相告诉了妻子,可不料想妻子并没有惊恐。甚至比他想象的,要冷静百倍。
“奴虽然虽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却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生意,能一下子赚来几千贯。阿郎聪明,读书也多。却不是个懂得经营的人。这次去了塞北三年,便带来这么多的钱财回来,若说是靠着正经营生获得,奴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知夫莫如妻,大概就是这样。
吕程志撇了撇嘴,轻声道:“当初,我可是他父亲的上司。”
就知道你这这么想的!
妇人笑道:“可是现在呢?”
“啊?”
“那位杨公子既然能做到了征事郎,你道他父亲会如何?
再者说了,你也说当初他父子在昌平是为了避难。你又怎能确定,那位杨大先生,不是有所隐瞒?阿郎才学过人,但有时候却过于傲慢,以至于小看了天下人。
你可曾想过,当年昌平县的那个阿痴,如何能够名动两京,被称作谪仙人?”
“这个……”
吕程志沉默了!
他不否认,内心里他的确是有些看不起对方。
“阿郎,此一时彼一时。
阿郎若是无心功名,只愿意闲云野鹤般的生活,那奴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奴更清楚,阿郎其实并不甘心。问题在于,除了杨公子这条路外,阿郎你还有其他路吗?”
吕程志表情凝重,沉吟半晌后,轻轻摇头。
是啊,似他这种情况,才是最为苦恼。
他的过往经历,注定了一般人不可能敢招揽他,而他也未必看得上对方;可门第太高的人,更不可能低声下气来相求。二十岁的征事郎,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厉害。可如果想想杨守文此前一文不名,就知道他这个蹿升的速度,有多么惊人。
只因为他的文采吗?
吕程志打死都不会相信。
这世上文采出众的人多了去,君不见贺知章何等文采,如今已年过不惑之年,也只是个国子四门博士。张若虚一首《春江花月夜》,令无数人折腰,号称孤偏盖盛唐。可又如何?他一生坎坷,官止于一个兖州司马,如今混迹洛阳,默默无闻。
有文采,还要有家世,有背景。
吕程志相信,杨守文的背景不会简单。
弄不好,连他那老爹,曾经做了他三年下属的杨承烈,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