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差点让车撞上了，觉得很可怕──我突然想起了，我先生……是不是也是这样……」女人说著，眼泪又掉了几滴。

他没有回应，再递了张面纸给对方。

「你真的很温柔，白先生，我丈夫啊，生前也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以前他在的时候，我从来没哭过……他真的很可靠，很沉稳，白先生也给人这种感觉……」

「真羡幕唐先生啊，有你这样的老婆，这麽地想念他。」

女人露出一点笑容了，「时间还是会稍微冲淡些伤痛的，然而他永远留在我和佑佑心中。」

男人徬徨地走上街，对於女人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有时候觉得好焦虑。他著迷她，她对他很好。然而他猜不到她在想什麽──

他还有下个顾客要访问。

「唷──小进你来啦？」

「姊姊，叫我小进让我觉得好像小孩子啊……」

「唉呀，小进就是小进嘛，我又不是说你哪里小……」女客户咯咯地笑了，为了这个有些颜色的笑话。

对方是个家庭主妇，先生家庭状况很好，所以买了一些高额保单，每次过来都只有主妇自己在家，年纪也有四十了，自己差了对方将近二十岁，所以总是被对方称为弟弟……

「姊姊，你没试过怎麽知道我哪里大哪里小──」他笑了笑，不同的顾客配不同的话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的专长。

「小进好狂妄啊……」女人继续笑著，「要不要让姊姊试试看你哪里大哪里小啊？」

「姊姊你真爱说笑……」……他有些慌张，摸不透对方是认真或玩笑，和顾客发生关系怎麽可以！

「放心啦，小进，说出去对我也没任何好处啊，你不说、我也不说，没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麽……」

白礼进内心抗拒到了极点──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了，自己的性经验也没几次，怎麽可以……

不知道为什麽，他突然想起了唐太太的脸。

他终究是堕落在女人的ròu_tǐ中。

＊

「唐太太，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佑佑好吗？怎麽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没什麽，只是想问问你上礼拜的蛋糕後来有吃完吗？」他只是想听听女人的声音。

「吃完了，我後来拿去分送给邻居……」

「怎麽了？是佑佑……」

「不，佑佑很好。」

「呵……你们相处得很好的样子。」

「太太，别挖苦了，小鬼头是年轻气盛的高中生……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呢。」他苦笑，一提起这小鬼头，总有一堆说不完的话。

「……佑佑也需要个像你这样的爸爸吧。」

「呃，连你都这麽说啊，我才大他十四岁呢……。」白礼进没有理解刚刚唐太太话中的意思，只想到男孩总是在挖苦他是老头子。

对方的沉默，才让他又多了几秒钟回想刚刚那句话，他反应过来──

「两情相悦……年龄不是问题。」浮现了小毛头昨晚说的话。

「……没什麽事情的话，那就先这样了？」太太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想再说些什麽，「嗯，没什麽事情了。掰。」然而他挂掉电话。

＊

……他喜欢叔叔。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他非常抗拒，但是当他理解自己为什麽会梦见叔叔、为什麽对叔叔的事情反应那麽大、为什麽不愿意叔叔离开自己──

叔叔已经调职半年，他已经国三了。

那时候班上的女孩子因为谈恋爱成绩一落千丈，他才第一次注意到谈恋爱居然是这麽可怕的东西。上了国三才想起要在意成绩的他，小心地提醒自己千万别谈恋爱。

──晚熟的他，这才想到从没有过任何谈恋爱的经验。

再仔细想想，人家口中的恋爱、喜欢人的心跳加速、在意他、目光追随著他、种种症状，……他突然想到了每次他都会默默地数算著叔叔何时会来、叔叔来了以後要干嘛、这次要叫叔叔帮他买什麽、……他的重心没有任何女性，都是叔叔。

他突然惊觉不妙──他居然、居然有那麽一点喜欢叔叔？还为了他，想考上台北的高中！

那阵子，佑佑很消沉，他才不喜欢叔叔、怎麽可能……

他故意考试考很差、成绩一落千丈，老师问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如果有这麽简单就好了……他摇摇头，回答道。

他回到家，看到妈妈在讲电话，轻轻地笑著，妈妈笑起来真的很美，他要爱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女人吗？

「佑佑，来接电话，是白先生喔。」妈妈一看到佑佑放学回家，马上把电话转到他手上。

「佑佑，好久不见啊，有没有长高啊？」这是男人离开半年後，他第一次接到电话。

一听到这声音，他觉得自己什麽烦恼都没了，反而有些心跳加速。

「小毛头──怎麽啦？人不见啦？」叔叔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他觉得自己真的生病了。

他这才正面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

「你若是成了我老爹，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早点死，然後继承你的保险理赔金的。」

「恶毒的小鬼……我会比你先下手的，我很清楚你妈帮你买了哪些保单，你要是怎麽死我可以领多少钱都在我掌握中──。」

「卑鄙的大人……」男孩回嘴。

男孩坐在男人的车里，「今天几点放学啊？」驾驶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