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凡是个男人,听到这句话就不能忍,可是洛阳十分有出息,不漏端倪地接受了这个“新娘”和“娘”的辩论。
洛阳:“可你俩婚也没离成,你心里面明明恨他。”
王丽垂下眼皮,自嘲地笑了一声,轻声说:“怎么离?他没了我,他就活不下去啦。”
“离婚的事,充其量抬出来吓唬吓唬他,叫他稍微收敛一点,可是谁承想居然没用呢。他就像一个大孩子,看着他每天那么丢人现眼地四处招风,心想他出门被车撞死才好,可是一想到他回家之后得独自一人面对冰锅冷灶,狠不下心,老指望他还能痛改前非。你对这么一个大孩子,又怎么说扔就扔呢?”
“在这期间,我妈去了趟医院切子宫肌瘤,我在床前照顾了她半个月,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临走前给懋森做的烙饼长的毛都有一寸高了,推开屋子门,遍地的瓜子皮踩在脚底下都咯吱咯吱响。”
“懒病真的无药可救。”
洛阳其实那时候,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他打小没有父母,记忆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只有澹台千山一个,可澹台千山是个老光棍,他没老婆。他和他爹交流很少,要不是他爹十分笃定他是亲生的,他还要以为自己是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要不就是他爹无丝分裂裂出来的。
对于“夫妻”这个小团体,他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王丽腥风血雨地连回忆再评价,十分直观地给他呈现了一个立体的生活图景,洛阳既觉得别开生面,又觉得心里乌漆墨黑一团乱麻。
他想江梦薇和她的老公关起门来是什么情形,根本想象不出来。
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丽,所以他离开王丽,打开门走了出去。
今夜下了一场雪,远处海面上结冰上冻,近处的沙滩上难得有了积雪,听天气预报讲,今年气温创十年来气温新低,有些地方还闹起雪灾。
他脚下积雪很厚,白茫茫连成一大片,绵延到与夜幕接壤的地方。
程回一看人不见了,骂骂咧咧地从二楼的窗户给他扔了一条披肩、一个耳包、一副大手套,洛阳就把自己武装起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雪地里沉思,如同一个自闭儿童。
他开始堆雪人,袖珍版的小雪人,为此他还专门跑回去一趟取了一盒牙签,借以将两个小雪球扎在一起连成雪人的身子和脑袋。
两个西瓜子嵌出来的豆豆眼,没有鼻子没有嘴,像撒豆成兵似的,一个一个支棱八叉地站在雪地上。
洛阳打个响指,下了个指令,“跳个天鹅湖吧。”
他冻着手连续团了一堆拳头大的雪团子,然后十分有耐心地一连扎了一帮小雪人。小雪人们得到指令,像被什么人旋紧了发条,一个个颇为笨拙地转了起来——跳的不叫天鹅湖,叫狗熊湖。
大活宝嫌冷,在窗玻璃上看着外面,十分羡慕。二活宝呆头呆脑地蹦出来,在雪地上撒野,给大活宝羡慕得抓心挠肝的,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躲进仓库里胡吃海塞,来安慰自己空虚的精神。
洛阳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暂停了一下,然后把手缩回来取暖,十分郁闷地说:“程哥,说真的,我要是王丽,早八百年拎着板砖把张懋森拍死了,这种渣渣,真是五行缺狗/日。”
“我跟你想法刚好相反。只要有王丽在,我就还能相信夫妻间毫无保留的付出。人伦是什么?就是君臣、父子、夫妻。至亲至疏乃是夫妻,患难与共、相互扶持,双方对彼此都有责任和担当,不离不弃,这才叫夫妻。”
“说白了,每一次苦难的到来,追根究底,都是对人伦的一次大考验。只要人伦不死,那么你就有理由充分相信,无论什么时候,这世间都值得大奸大恶之人在堕落边缘回头一望。”
“你得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仇恨终结者。我们与其说是在拯救罪恶的灵魂,倒不如说,是在拯救崩坏的人伦。”
洛阳初听到这声音,第一反应是程回今天话真不少,并且这话一听,跟顾寒声那国民教父般的口吻几乎同一条流水线出品。
这些话经过厚厚的耳包的初加工,洛阳觉得程回的嗓音有些变化,顺嘴说了句便宜话:“换季流感严重,家里医药箱里还有感冒药,应该没过期。”
“我还以为,你会跳起来给我一个拥抱,”那个声音低低笑了一声,不无遗憾道,“显然我想多了。”
洛阳一愣,机械地把耳包摘下来,“啊?”
“大美人在你背后,不给个拥抱吗——”
接着洛阳眼皮底下就多了一双黑色皮鞋,他顺着裤腿往上看,销声匿迹、音讯全无的顾寒声略微伸出胳膊,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
洛阳眉稍一跳,私心里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指着他鼻子骂他一顿,好好倒一倒成日里提心吊胆的滋味。
但江梦薇的话言犹在耳,洛阳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沸反盈天,十分违心地说,“不给抱。”
顾寒声枉顾他的意愿,攥着他手腕把他拉起来,踏踏实实地半抱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呓语一样低声道:“我对你日思夜想,这是真话。”
洛阳心跳又猛又急,天知道他怎么忍着一腔血,硬生生把他推开,说:“我自制力不强,你这么勾引我,我很容易上钩。”
顾寒声没说话,鼻尖抓到了洛阳身上清凉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特别情/色地狠狠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