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罚自有公论。赏罚之后,生魂司中自会根据结果生成来世的梗概,十恶不赦的人为他人当牛做马……”
这话听上去颇有些类似于江湖神棍,但姓顾的说出来,到好像这是史诗级教科书似的那么理所当然——足可想见有的人天生就是资深大忽悠。
“为什么是这样?难道前世造孽的人来世便一定没有好下场么!”杨雨亭忽然情绪激动,手攥成拳,双目赤红,恨恨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正所谓因缘际会,不过是一种说辞罢了,人生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有的人前世为非作歹,怙恶不悛,来生依然是人性本善,但身带罪孽自不必说,这其中,有一部分人一生为世所欺,临到死前,不过一句‘天下负我’,不曾因为自己这一世的苦难而为祸四方,这叫自我救赎;还有部分人,因人欺辱,弃善从恶,罪孽日深,这就是自我放逐。”顾寒声十分大尾巴狼地瞎逼逼了一顿,话音一转,循循善诱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佛理要悟透又有何难,难就难在,它无法让人押上身家性命去相信轻飘飘几个字呐。”
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哐哐的嘈杂声音,顾寒声起身开门一看,登时有些啼笑皆非。
大活宝遍体鳞伤地躺在一片碎瓷器中,浑身上下全是抓痕,从伤痕的宽窄程度来看,这些伤口很明显,都是自己抓出来的。并且他已经浑身鲜血淋漓,可它还在不要命地刺挠个不停,似乎身上有十万只虱子正在开“第一届全身虱子代表大会”。
顾寒声瞅了一眼大活宝的育儿袋,心下明白了三四分,敢情是小活宝在大活宝的育儿袋里瞎闹,给大活宝挠得痛不欲生,又好气又好笑地叫了一声,“兔崽子,滚下来!”
“妈呀!”
洛阳出得房门,居高临下地看到一地袋鼠毛,手扶栏杆,轻身一跃,从二楼跳到了一楼,落地的时候,十分心机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张牙舞爪地往前扑,可谓是个有困难要耍流氓,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耍流氓的资深老油条。
顾寒声轻飘飘地一闪,洛阳眼看吃不到豆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自己老老实实站稳了。
顾寒声一手捏住他耳朵,下巴尖微扬,舌尖上压着一点含混的笑意,“去,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补,收拾完了给我进来。”
洛阳忽然抬头挺胸,脊背挺得溜直,一本正经地,“yep!”
他收拾完一地狼藉,蹑手蹑脚地潜进书房的时候,杨雨亭正在追忆。
“那日,黑白无常带我进入地府,在路过琥珀池的时候——我是后来才知道那里叫做琥珀池——从林子里突然窜出来一片血荫,期间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身在十八层地狱,说来也十分奇怪,我能看见所有往来的魂魄,但所有的魂魄都似乎看不见我。我就是在那里看见云举他身带枷锁,他晕倒在一片沼泽里,离万劫不复只有一步之遥了。”
顾寒声:“血荫?”
杨雨亭:“对,是血荫。在这一阵血荫出现之前,先有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现在想起来,似乎是一种……百花香,和长安街上小贩鬻卖的粗制滥造的胭脂一个味道。”
程回冷笑一声:“难怪黑白无常期间被撤换了一次,这职可失得大发了。”
洛阳给自己搬了个懒人沙发,和一只大懒猫似的,没形没象地窝在里头,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包五颜六色的果脯蜜饯和一杯花果茶——舒服得不像是来听冤案的,倒像是来养神仙的。
他还时不时地用胳膊肘捅捅程回,示意“有福同享”。
顾寒声余光瞥了他一眼,一边心说“丢人现眼的东西”,一边自暴自弃地凑过去捏了一把松子,指尖一捏,把松仁丢在果盘里,把壳塞进了自己裤兜。
“嗯,知道了,你接着说,你落脚的地方是十八层地狱,这是你后来知道的,还是当时就知道的?”
杨雨亭:“早知道和晚知道,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了,”洛阳一边吃,一边看自己完美无缺的脚丫子和指甲盖,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给脚趾甲上抹一层指甲油,他头也不抬地道,“如果你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是十八层地狱,那证明有人暗中引导你,先让你看见自己的儿子在里面受苦,而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让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如果你当时就知道你身在何处,只有一种解释,你在说谎。”
杨雨亭摇摇头,看见洛阳,目光就此变得赤/裸起来,“我确实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我也并没有说谎——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洛阳一笑,指指自己太阳穴,“我记下了。”
“瞎打什么岔,”顾寒声捏了个蜜枣塞他嘴里,迎着洛阳怒目而视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捏开一枚松子,“之后呢,你是怎么离开的?”
“我之前说过,我的云举从小知书达理,虽不敢说连个蚂蚁都不忍心得罪,却也称得上一个宅心仁厚的人,断无死后受刑的道理。倘若这就是天理,我看这天理,哼,倒是一种邪门歪道,不遵也罢。我当时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就往里冲,没料到我竟然一步就越过了刑房的墙壁。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的手根本无法触摸到他,一靠近他就会直接穿过去。再后来,那股百花香和血荫再次出现,我被吹散,再后来,我醒来时就还躺在琥珀池外,黑白无常不知何时都不见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