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崩坏还重建失败,那就不好办了。
洛阳还是盯着他看,眼珠子长时间不眨,下眼眶攒了一包泪水,顾寒声心里开始发毛,这时洛阳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顾寒声微微往前凑了一点,他听见洛阳说:“这算壁咚吗?”
顾寒声:“……”
洛阳揉揉自己眼睛,然后垂下眼皮,很腼腆地笑。
顾寒声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壁咚了一个假的洛阳。
没过一会儿,自大殿外进来一个魂。
这个魂是真正的体无完肤,眼窝深陷,双颊微凹,手脚带枷锁,瘦成了一副鸡骨支床的骷髅架子,除了一张脸还完整以外,身上几乎每一寸皮肤都伤痕累累,惨状非常。他的精神萎靡不振,双肩下沉,行走间脚尖一直拖在地上,提不起来。
杨雨亭冲不出封印,凄声道:“我的儿!”
那人眼光扫过来,嘴唇哆嗦了半晌,手脚一阵颤抖,带得枷锁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若有来生,还是魏家儿郎。”
想必这就是魏云举了——
寻常的魂魄,在阳世曾犯下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死后进入泥犁地狱,即便至凶至残,决计撑不到轮回之日,便会自行散去魂魄以求解脱;而此人,在炼狱里忍受酷刑长达七百年之久,那他心里的执念又多坚韧不拔?在期待什么?
业镜的镜面开始剧烈波动,似乎在其下有人煮了一大锅开水,眨眼就要沸腾。
但镜面波动之后,什么改变都没有。
顾寒声摸摸下巴——
业镜照人心所想所思,但凡一个人曾在阳间做过一件事、有过一段情,不论有没有人看见,他自己心里总是记着的。只要此人心里曾经有过这件事,业镜就能再现这些象。
魏云举这个,叫心如死灰。
生前不复记,死万事皆休。
可是,执念又作何解释?难道是……令洛阳迷恋的那股成邪的相思?
顾寒声心里想着,脚下往边上让了一步,把洛阳让了出来。
魏云举眼神在大殿内游离片刻,似乎见惯了这种人山人海的大阵仗,嘴角虚虚地浮起一层丝毫不以为意的笑,极像轻蔑和不屑,活似死猪不怕开水烫。
然后,他看见了站在最里侧的洛阳,浑身一僵,眼神遂定住不动,说:“以为先生总在天涯海角,不料今日竟能与君遇。”
洛阳一低头,散落的刘海遮挡了头顶洒下来的光,小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这不是你用七百年的酷刑加身换来的吗?”
魏云举低低一笑,喉结滚动,目光紧紧缠在洛阳身上,料想深情似海也不过如此,“是,先生明察秋毫。”
洛阳周身的气场忽地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往前走了几步,全身放松,嘴角噙笑,分明是个慕清远二世,不紧不慢道:“我来了,你待要怎么做呢?”
魏云举轻声道:“一叙温寒,别无所求。”
洛阳心里蓦地疼了一下,像被什么狠狠咬了一口,方才在镜中观摩到的“慕清远”的神态举止,立即演不下去了,神色间略有狼狈,“是吗?”
顾寒声看看魏云举,心说一个心甘情愿承担一切的人,从他嘴里自然得不出什么消息,实在多说无益,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找那个在九州册上都看不见的人,或许症结都在慕清远身上也未可知。
慕清远、慕清远,这个人……会不会和洛阳有关系?相貌相同,真是巧合而已?
他想了想,七百年前,恰是洛阳轮回的第一世,那一世的洛阳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随身携带药罐,活不过二十岁,就一命呜呼了……不过那时候他自己混得似乎也格外猪狗不如,十分凄惨,跟个过街大耗子似的,成日里枕戈待旦,连保护少主都得偷偷摸摸的。
他随手一提,魏云举的卷宗自发落在他手里,“都退下吧,魏云举和杨雨亭交给我。”
说话间,他提了洛阳一把,和程回三人回到了洛阳的大宅子里。
活宝正在下楼——不是蹦跳下楼,而是行走下楼,左右腿交替,洛阳看了它片刻,默默地捂住了眼睛,觉得此间简直惨不忍睹,心说活宝要不就自己把酒临风,偷喝了二斤二锅头,要不就自己去偷看了鬼片。
顾寒声刚预备伺候洛阳去楼上休息,好和程回在书房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才一抬腿,又转念一想,心说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就对洛阳说:“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洛阳一溜烟跑没了影,不仅很稳,被蒙在鼓里屁都不知道,所知道的零星真相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换个人指不定得心底虚成什么样,但他心态还出奇得好:“不去,不想知道。”
顾寒声、程回:“……”
求问,怎样制服一个不务正业不求上进的败家子?真想提着他耳朵在他屁股上踹几下解气啊……
最后也是无可奈何,两人寂寞如雪地开了个会。
程回说:“我总觉得杨雨亭的用心不那么单纯,你看她既然是为魏云举伸冤,为何业镜里折射出来的画面,有魏云举的画面,寥寥几笔,轻描淡写,有慕清远的时候倒是挺多。”
顾寒声漫应了一声,一针见血地说:“她是想借我们的力量,帮她找到慕清远。”
他在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扔给程回,说:“看看这个,从魏云举身上搜来的。”
那是一截断掉的腰带,淡墨色,被人长时攥在手心里,都起了无数皱褶,这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