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似水一抬头,瞪视着他,那神情就似才认识他般,忽而冷笑道:“明离,你好深的心计啊,方才那么对我,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吧?”
“不、不是的,我、我……”明离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且心底那幽儿又大唱反调,一直在说:“你就是这主意,你就是这主意……”说得他自己都信了,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
柳似水见他居然真的低头默认,心中绝望,更生愤怼,她要离开这里,她不想再看到他,最起码她现在不要!
刚走出几步,忽又想起女儿,不得以再回头看他一眼,却是厉声道:“她的尸首呢,你也没带回来么?”
明离低着头,狠狠咬着牙,使劲不让泪水流出来,这已是他唯一能守的一点点尊严了,又听她以这般狠厉的语气再度问起孩子的事,再也忍受不住,一跃而起,自暴自弃得叫道:“其实她还没有死,只不过……只不过成了仅剩一魂一魄的活死人,我好害怕,也好恨我自己,是以将她丢了,你要怪就怪我吧,要杀就来杀我报仇吧!”双目血红,泪水更红。
柳似水怔住了,眼角泪水簌簌而落,这样的命运难道早已注定,就在她第一眼见到他,第一次主动给他,甚至在那更遥远的时间里,那无数次的梦境中梦起他的时候,就已经深深注定了么?可这又是谁的错,是天意么?还是他们的相识,他们的结合,本来就是个错呢?
这一切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想明白,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定,她叹了一声,说道:“明哥哥,这件事你有过,我也错,但孩子是无辜的,不论她成了什么样子,我……我们都应该找她回来!”
明离想笑,却笑不出,欲哭,但又哭不了,使招“突如其来”,并排到她身边,一伸手,握住她柔荑,紧紧的、紧紧的……
柳似水想挣脱,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
这时忽听洞口有人叫道:“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去!”
明离一见是康胡儿,心中大喜,又见他秋毫未损,心头巨石总算放下,喜道:“二哥,你怎么来了这里,方才真是你救了我们吗?”
康胡儿颔首道:“我怕你们有难,是以潜上山来。方才三弟你魔性大发,杀了不少人,如今可觉好上一些?”
明离叹道:“还好了。我没伤到你,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柳似水这时插口道:“二哥,你在可突于主帐可见过我的孩子么?”
“我不过是在山腰处遇见你们,未曾见到侄女。”说着康胡儿看她一眼,叹道:“弟妹,你且听我一劝,可突于以侄女为饵,引你们上山,本就是计。如今他命人将下山要道尽数封死,又遣大部队搜山,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如今咱们所处之地也只不过暂时安全,却不知何时会被搜到。你此时冒然上山,那是送羊入虎口。”
明离听他说得这般凶险,骇然道:“那二哥你可想到了破解的法子?”
康胡儿道:“法子是有,但得冒大风险。”
明离正想询计,忽听柳似水道:“你们想法子下山吧,我要去救孩子!”
明离大骇,康胡儿皱眉道:“弟妹,你怎可如此自私,侄女不只是你的,三弟也有份,你这般冲动行事,别说救不了侄女,就连你自己性命都要送掉,你竟要三弟妻死子丧么?”
柳似水主意既定,本不易更改,听他一说,不由怔住,回头看了明离一眼,见他目光中满是企求之色,端的心头一软,叹道:“那你就说说自己的法子吧。”
康胡儿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我的法子其实甚是简单,就要是请一人甘愿冒险,打草惊蛇,引开敌军注意,好叫他人逃生。”
“不可,此计决计不可。”明离决口否定,“咱们三人生一起,死一块,谁都不许谁离开谁!”
柳似水却点头道:“此计倒是可行,便让我去吧,你们上过战场,面孔熟,必成契丹人的目标,我却不同,去了反多些逃生之机……”
明离大怒道:“水儿,你不能去,除非我死了,你、你绝不能去!”说着就猛一把抓住她手,柳似水也火了,五指尖尖,抓出他手臂上五道血痕,但明离就是不肯放手。
康胡儿看在眼里,叹道:“你们都不要争了,此事只能我去做。其实这中间另有隐情,我却一直瞒着未告诉你们。唉,可突于等人施计擒走侄女,真正要对付的人并非你们,而是我,是以只有我去,方可引走他们。”
明离惊骇不已,颤声道:“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隐瞒了我们什么?”
康胡儿摇头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到时你们自然会明白。”说着凝望明离半晌,似要在他身上记下些什么,说道:“你们下山后立刻找到大哥汇合,如今范阳虽已受围,但城内粮草充足,加上义父之能,守住不难,你们只需骚扰敌军即可,可别冲动得去解围!我料耗上半月,其兵自退……”
明离忍不住截口道:“二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你为何要自己去冒险,却不肯告诉我事情真相?”
康胡儿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你就将真相告诉你,你过来一些。”
柳似水旁观者清,见康胡儿口气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