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火光大队支书邵建党的老脸,王正国蹲在办公室屋檐下,抽着烟,沉默不语。
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十几个火光大队的壮劳力。
说是壮劳力,瞧着还不如王楼大队老人看起来精神好,有的干瘪瘦,有的满身浮肿,相同的是个个面带菜色,眼神迷茫。
隔壁老百姓吃不上饭,饿得快死了,王正国有血有肉,的确不能坐视不管,但有一就有二,现在哪个生产大队不盯着这块肥肉?王楼大队就那么点储备粮,挡得住你来借我来借吗?他们土地贫瘠、工值低,储备粮借了出去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么多人都在观望,不肯做那出头鸟。
出头鸟邵建党抹了一把脸,“老王,你就吱一声吧,别老是闷不吭声。”
“吱!”王正国吐得格外字正腔圆。
邵建党又好气又好笑,“我叫你吱一声你就吱一声,我说借粮食你好歹把粮食借给我啊!你看看你,穿着老羊皮袄,抽着大前门,你看看我们,个个勒紧裤腰带。拍拍胸脯,你就不觉得我们可怜?可怜可怜我们吧,老王。”
“建党老哥,你这是为难我啊!”王正国摁灭烟头。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怎么会腆着一张老脸来求你?真是走投无路了。”邵建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队里一多半的倒挂户,交过公粮后,大队里的粮食只够每人分三十斤红薯干,半饱都不够。村……大队东头的老邵头,几天没见他出来,等隔壁的人串门找他编毛翁,才看到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天冷,尸体没烂,以至于谁都没发现。去年腊月里,年三十不兴借粮食,人人都在家里蹲着,一多半饿着肚子,没法子,我叫人把牲口的饲料抬出来给大伙儿分了分,就靠那个熬过开年才有命去讨饭。”
邵建党眼里透着一丝悲痛,闪着一丝泪光,继续道:“我们大队本有十个生产队,总共一百一十户,现在就剩五十八户,大人连同老人孩子,一共二百多人。虽然这两年比头几年强点,可公粮还是提高过的标准,种子不够,劳动力不够,生产力跟不上……唉!”
跟过来的几个壮劳力仰着脸,身材比较高大的陆江和王大春依稀能看到他们脸上的泪光,有几个甚至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抽泣。
求人,本来就低人一等。
人穷志短。
王正国何尝不知道邵建党说的是事实?死绝了的星光生产大队就在他们隔壁。
“建党老哥啊,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而且,储备粮都是按照国家标准留的,数量不准超过总收成的百分之一。”王正国感同身受,没法再拒绝火光大队的求助。
邵建党见他略有松动,忙道:“帮我们熬过这个冬天就行,老王,出了正月,树就发芽了,野菜野草也冒尖了,到时候勤快点,好歹饿不死。我们这二百多条人命,不能再少了,不能再少了,再少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死去的和活着的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