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

因为恐惧而变得模糊的视野终于重新恢复了焦距，他哆嗦着，下意识的想抬起头去看看德哈隆，却在视线移到少年的下巴时又赶紧收了回来，心中的恐惧让他不敢去直视，从嘴角发出听不清晰的细微呜咽。

“约根。”却是小明先一步出声，他没有拿起插入地板的赤炎巨剑，绕过地上那摊腥臭的淡黄液体，赤脚朝又后退的约根走去。

“德、德……德哈隆…！我……我不是…我！”约根又颤抖的瘫坐在地上向后退去。

“约根，你无须恐惧。”小明蹲下身，直视着约根被惊慌充满的眼眸，里面一片平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是的，我和恶魔有关系。”

约根觉得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重重的跳了一下，然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他无法说话，惊惧也一并消失，可笑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

小明继续淡漠的说：“这个关系就是追杀与仇敌的关系，初此之外一无所有……约根，我现在很生气。”但他的语气以及表情却与“生气”这个词语完全不符，“你的表情是怀疑，你的心中有猜测……如果有人对你说——约根，我觉得你和恶魔可能是同伴——你会怎么回答？”

约根脱口而出：“你在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终于再度有了直视小明的勇气，猛的抬起头来看向黑发红眸的少年，清澈的红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看着这样的眼神，约根的心中有什么破碎了，他隐隐意识到他刚才的行为是多么的无礼，德哈隆的愤怒来源于他对他个人的玷污……简直就是侮辱了德哈隆这些年来的疲惫奔波！

——这是否定！这是否定了他愚蠢的猜测！这样的反应其实比单纯的嘲讽无视不屑更好！

就是啊，果然是他想多了，德哈隆怎么可能和恶魔有类似同伴的关系呢！

“…对不起。”眼角的泪水一放松就全部涌了出来，约根哽咽诺诺的开口道歉，他刚才真的觉得自己会被德哈隆杀掉，他狼狈的抹着泪水，突然觉得心间空了，嗓音呜咽着说，“对不起德哈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怎么会有这种怀疑，对不起，明明我什么都做不到，‘恶魔’的追捕一直压在你一个人的肩上……对不起……呜对不起…”

浓浓的愧疚和自我厌恶压在了约根的身上，他觉得罪恶，他觉得自己是何其的肮脏，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今晚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愚蠢，他竟然去怀疑德哈隆，怀疑这个唯一有可能追捕到恶魔的佣兵，怀疑这个把一切都压在自己肩上孤独流浪的人……他停不下了，这一哭他无法止住，在小明面前把他最脆弱难看的一面流露了出来，止不住的哽咽出声。

…这个人这么信任他，对怀疑他这件事甚至感到了罪恶，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等着人去拯救，但拯救他的却只有恶魔。

小明看着眼前哭泣的约根，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仿若病态的享受。

如果……如果他知道，他和恶魔间的关系是同一个人的话，这个少年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到时候会如何反应呢？他会说什么、做什么呢？

“约根。”直视着垂头痛哭的约根，小明低低的问出口，非常非常的轻，轻轻的诱导着这个正处于慌乱脆弱中的可怜少年，“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你还和谁说过吗？”

约根一边哽咽着一边老实的回答：“不，没有，只是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我……我其实，是一周前的晚上，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防御魔法阵上做、做什么…”因为哭泣，他说话的声音吨断续续，“他、他离开的背影非常的……漂亮，我、我印象很深，然后今天下午你离开去村口的背影，我……我一瞬间感觉和那个恶魔重合了，然后脑子就不听使唤了，一个下午都在胡思乱想……对不起德哈隆，对不起，对不起呜…！”

约根低着头哭的更厉害了，所以他看不到小明静静从上方看着他的眼神，那双红色眼眸中正闪着奇异的光芒。

“约根。”小明轻声说，手轻轻覆到少年颤抖不已的手背上，“站起来，去洗个澡，洗把脸，然后到我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约根的颤抖在小明的安抚下渐渐好了起来，他啜泣着缓缓抬起头，一双眼中泪水模糊。

小明没有避让的直视着约根的双眼：“相信我，约根，我一定会抓到那个‘恶魔’，为所有在他手下失去生命的人报仇……我一定会做到的，相信我吗？”

约根还能说什么？他只觉得相比起德哈隆他是多么的渺小和丑陋，他呜咽的点着头，试图用他的肢体动作来表达他绝对的信任和仍未消减的愧疚:“我相信！德哈隆！我相信你！相信你！我完全相信你！”

听到这样急切深刻的保证，小明笑了，而看到小明笑起来的约根呆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约根相信德哈隆一定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人世的天使。

“很好，那按照我说的，去洗个澡，然后到我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不用回你的房间了，明白吗？”

“不，那你怎么办…”看到小明重新站起来的身影，就像是个无措的孩子，约根急忙抓住小明的衣摆唤道。

“不用担心我，我去守夜，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