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忠义新得的这病,龙奎和贺十夫妇都没有很强烈的反应,甚至连赤脚医生和司公也没再请了。一个人家的屋顶到处是窟窿,到处漏雨,有一天又多了一个窟窿多一个地方漏雨时,这屋子里的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这一年队上有户人家的*生了一窝崽子,其中有一只长得有些特别,两条后腿离地半寸的地方各多出来一个脚趾,当地人称这种狗为“灵官狗”,说这种狗不吉利,会招来灾祸的。于是狗崽满月时这一条就没人要。主人家说谁想喂的就拿去算了,不要钱。
龙奎不相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说法,他看到儿子成天没个玩伴,喂条狗给他解解闷也好,就去把那条小狗拎了回来。
谁也没有料到,后来发生的悲剧真的跟这条狗有关。txt电子书分享
第四十二章,冬天的变故
忠义的不幸发生在一年多以后,这里暂且不提。先说这一年冬天,雪下得比往年多,天气特别寒冷。龙奎家门前的大水塘里厚厚地结上了一层冰。往年都是呆在水塘里过冬的鸭子们今年自己就乖乖地跑回家里来了。龙元和彭十家的小女儿,带着小红小兵姐弟俩,用一根棕绳子绑了一条木板凳,在水塘里的冰面上拖过来拖过去。他们还走到路边的茶籽树旁,把树叶上的冰块剥下来吃。那冰块剥下来后形状跟茶籽树叶一模一样,上面还隐印着叶脉的纹路。屋檐上也垂下尺多长的冰条来,家家户户就像住进了水晶宫似的。
贺十老头把忠义抱在腿上整天坐在炉坑边烧柴烤火,直烤到爷孙俩都是灰头土脸,口干唇裂。贺十婆子在棉鞋底上绑上稻草,背着大背篮去雪地里拔萝卜菜。拔了又背到水塘边去,用小栽锄敲开冰面,把萝卜菜在冰水里洗一洗,放在岸边晾干了再来背回去煮了喂猪。隔不了半个小时,龙章家或彭十家来洗猪草时,刚才敲开的冰面已经又冻上了。所以家家都在背篮里背了小栽锄,每次都得敲一回冰。而晾在塘堤上的猪草背回去时已经冻成了硬梆梆的,要放在炉子坑边烤化了才能斩。
这个冬天龙奎对打牌渐渐上瘾起来。儿子忠义反正有公公阿婆带着,而堂客义伟即使不捡柴呆在家里也说不出什么让龙奎感兴趣的话来。这几年,乡亲们刚分田到户时的那分积极劲头已经过去,经过这些年的实践,他们终于明白,田里地里终究“挖不出金伢子来”。渐渐地就开始有人爱上了打牌。现在冬天农活不忙,又下雪结冰,打牌就成了一种既可以打发时间又有些刺激的好消遣。
龙奎每天早饭后碗一丢,对义伟随便扯个谎然后就出去找牌打。
“伟妹子,我去吴三家还钱。”
“伟妹子,今天我去夏篾匠家算账。”
“伟妹子,春四让我今天去看猪娘。”
……
义伟对她男人的话从不怀疑。招呼打过后,龙奎套上塑料雨靴,再在鞋底上绑一圈稻草,手里提一双旧棉鞋就出去了。一去必定是一天,有时甚至是一天一夜。牌桌上的人永远是越陷越深。输了想赢回来,没料到接下来又输了。于是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一把捞回来。可时运迟迟不见好转,几十个钟头一晃就过去了。
义伟在家里百无聊奈,只好走去嫂子家玩。
到了嫂子家里,她从来不坐,就站在门槛边。现在大冷天的,嫂子说:“伟你进来,顺手把门带关。”义伟就走进去,听话地回身关了大门,又站在厨房的门槛边。她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木头门槛上,身子斜靠着门框,就那么傻傻地一站就是个把钟头。嘴里偶尔也说句话:“哎呀,不味啊,不能捡柴。”“没味”她总是说成“不味”。有时她又说:“没油了,又哥还不去称油。”有时说的是:“哎呀,没菜吃。嫂子你屋里有菜吃吧?”
龙章堂客心情不好,懒得理她。
龙章堂客每到了年关心情总是不好。过年了,这里要交钱那里要还账,年货不能一点不办,小红姐弟俩还整天吵着要打爆米花,到处要用钱。龙章试过了各种致富门路,但并没有赚到什么钱,家境总不见大的好转。每到年关将近,为了称几斤过年肉这样的小事,两公婆总要吵上好几架。这龙章不是贺十老头的亲儿子,但在吝啬上却跟养父如出一辙。别个给丈母娘家准备的拜年肉都是三斤甚至五斤,而龙章的总是两斤半。这两斤半还要到秤上挂好几次,多出半两都要切下来。如果砍的是风吹了几天的肉,他还要细细地计算出吹干的水分,就只称两斤四两或两斤三两半了。为这个龙章堂客没少受气。她是个爱面子的人,然而跟着龙章,她的面子从来就没有撑起来过。
义伟站在龙章家门槛边,自顾自地说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见嫂子不理她,也就出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又去彭十家站一站。
第四十三章,冬天的变故(2)
彭十家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儿子立夏三十老几才好不容易娶上堂客。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按规定若干年后还可以再生一胎。但这若干年他显然是不能等了,就自作主张又怀上了。于是田也不种了,夫妻俩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女儿出去东奔西跑躲了一年的计划生育。没想到第二胎又是女儿。生下来的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