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数目的粮谷,杨家怎肯老老实实地交上?
宣康说道:“要是杨家、韩家不肯交?”
荀贞却似对此毫不担心,笑道:“且看公宰手段就是。”
……邯郸荣的手段和荀贞当年诛灭第三氏的办法如出一辙:搜集诸家不法之事。
只是,荀贞搜集第三氏的不法之事是为了灭其族,邯郸荣则是为了迫诸家交粮。
——要说起来,邯郸荣迫诸家交粮所用的手段和荀贞灭第三氏的办法之所以会一样,原因却是不言而明:他俩都是有官身的人,手里握着权力,要想达成目的,从律法上下手自是最方便快捷,而且也不会落人把柄。
但凡豪强之族,必有不法之为,邯郸荣是本县人,生於斯、长於斯,对本县的诸姓豪强知根知底,对他们族中子弟以前做过的不法事也多有所闻,只要下些功夫就能搜集到足够的证据。
他等了两天,第六天早上遂分遣府吏,召县中诸大姓的家长来中尉府,唯杨氏、韩氏不召。
荀贞至赵郡不到三个月,接连击灭左须、黄髯,声威赫赫,诸姓的家长固然赖杨氏为倚,杨氏不交谷粮,他们也装糊涂,乐於不交,可在得了邯郸荣的相召后,却不敢不来。
十余家大小豪强、士族的家长络绎纷至,入中尉府,进主簿院,到得堂上对坐,等候邯郸荣。
诸家到齐后,等了多时,天将中午,邯郸荣才出现,他带剑着履,大步登堂,穿过对坐两侧的诸家的家长,在他们的目光中径行至案前,拿起事先放在案上的一卷竹简,不坐,亦不入案后,便就在案前转过身来,面对诸家家长,展简读之。
他的声音本就大,如金石之音,此时回荡在堂中,落入诸人耳中,更是如钟鼓轰鸣,——他读的却是在座的诸家家长之一往ri犯下的不法之事,读完,他不看诸人,翻过一页竹简,接着往下读,却是另一个在座族长的不法事,又读完,他抬起眼,简洁地令道:“收治送狱中!”
邯郸左尉李仓不知何时候在了堂外,立刻带县吏入,即刻将这两个族长收拘,押送着回去了县寺。
满堂在座诸人惧皆骇然。
邯郸荣环顾余下的诸人,举起右手里的竹简,说道:“此卷竹简共有五十余简片,我适才所读的只是其中的十分之一,余下的内容我虽未读,然诸公应也心中有数,知道是什么了!”
在座诸人面面相觑,有的汗出如浆,有的面现忿然,有的手足无措,有的惊疑不定。
一人壮起胆子,说道:“君虽中尉主簿,然亦我赵人也,我等亦赵人也,何苦相煎?”
邯郸荣按剑挥袖,嗔目叱道:“我所煎者,贼也!诸公请归,明ri我当再召诸公见。”说完,也不管在座诸人的表情各异,更不给在座诸人说话的机会,拿着竹简昂然出堂,不顾而去。
这天下午,邯郸县寺的犴狱里,拷掠惨叫之声不绝。
诸姓族长在县寺里都有关系,打探到这个消息后无不惧怕,不少人痛骂邯郸荣,杨深就是其中一个。
杨深虽不在今ri邯郸荣的召唤之列,可他消息灵通,中午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再又打听到被捕拿的那两个族长被李仓拷掠之事后,顿时破口大骂:“邯郸小儿这是铁了心要给豫州儿做残我赵郡的鹰犬了!”马上叫他的几个儿子再去诸姓家长的家中,给他们鼓气。
只可惜,诸姓的家长已被邯郸荣不顾情面、雷厉风行的所为吓破了胆子,全没了抗拒荀贞的勇气,便是杨深的几个儿子口吐莲花也挽不回形势了。
次ri,昨天被邯郸荣召到中尉府的诸姓家长皆引奴驱车载粮送中尉仓。
邯郸县的另一个大士族乐氏的家长和杨氏、韩氏一样,本来是没有被邯郸荣召去相见的,但却也不敢再拖延,亦老老实实地把粮交上了。
至此,县中诸家仍没有交粮的,只剩下了杨氏和韩氏。
韩氏观望了半天,未到下午,邯郸县寺传出消息,被捕入狱的两个家长在狱中被拷掠死了。韩氏的族长,紧接着又听闻邯郸荣复遣李仓至此两个家长的家中,又宣其子弟宗人不法事,亦俱拿入狱,又没收此两家的家产,谷粮财货尽入官有。这简直就是荀贞当年诛灭第三氏的翻版,而且比荀贞当年的手段更加酷烈,竟直接把这两姓的族长刑杀在了狱中。
韩氏的家长怯惧了,不敢再硬顶了,下午即遣奴客引车献粮。
得知韩氏服软献粮,邯郸荣进见荀贞,拜地说道:“除魏氏外,余下诸家均已借粮。”
——荀贞募粮得有个说法,不能白拿,用的名号就是“借”,虽然大家均心知肚明,有“借”怕是无“还”,至少在荀贞任上,这些粮是别想着他会还的。
“噢?诸家都已借粮了?公宰,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诸家就都把粮食送来了,好啊,你此事办得好啊!”
“只是杨家却仍不肯借!”
“你情我愿才叫‘借’,他家既不愿意,那就不借。”荀贞顿了一顿,又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中尉府借粮是为了击贼保境,也是为了保县内诸家之安啊,杨家既不肯借粮,那万一有贼寇侵扰他家,我等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郡也好、县也罢,对长吏而言,治理地方最大的阻碍就是来自地方上的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