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到高伦被征为尚书,依照惯例,郡中士大夫把他送到郡界处的轮氏县这个地方时,高伦才把诸人都叫了过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地给他们说了一遍,最后说:“陈君可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陈寔尚“固自引愆”,一再请罪。“闻者叹息”。由是,“天下服其德”。
再后来,陈寔任了两任县长,在任皆有德闻。再又后来,第一次党锢祸起,陈寔与李膺、陈蕃等党人交好,也受到牵连。被通缉捕拿的党人多逃避求免,致使“郡县为之残破”的张俭就是在这次党锢祸中逃入塞外的。陈寔却不肯逃,他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他的勇气和大义凛然,他慨然说道:“吾不就狱,众无所恃”,和李膺、范滂一样自请入狱。
——李膺时年已经六十,当时也有人劝他逃跑,他说道:“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死生有命,去将安之?”
——范滂时年三十三岁,正赋闲在家,郡督邮奉诏书至县,把传舍的门关上,抱住诏书,伏床而泣。范滂闻之,说:“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不出解印绶,要和他一起逃亡,说:“天下这么大大,哪儿不能去?咱俩一起跑吧!”范滂不肯,说道:“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累君!”他的母亲和他诀别,范滂伤心地说:“弟弟很孝敬,足以供养阿母。儿子今赴死,要去黄泉见阿父了。存亡各得其所。请阿母不要伤心了。”他的母亲也很伤心,但强忍泪水,说道:“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李杜,李膺、杜密也。杜密亦党人“八俊”之一,被时人称为“天下良辅杜周甫”,他没有自请入狱,而是选择了自杀。
——士子重名节,三代以下无过两汉。两汉士子的重名节如泰山,两汉士子的清厉风骨,道之所在,九死不悔,在党锢之祸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入狱后,李膺、杜密受拷掠而死。陈寔运气不错,没死在狱中,“遇赦得出”。和李膺、杜密、范滂的耿直不同,陈寔虽也不怕死,但因为出身低微的关系,与人交往较为圆滑。又后来,中常侍张让的父亲死了,张让是颍川人,便把他的父亲归葬郡中,虽一郡毕至,可“名士无往者”,这让张让觉得很耻辱,“甚耻之”。唯有陈寔“独吊焉”,很给张让面子,他去吊祭了。
吊祭虽给他带来了一点不良影响,可也给陈家带了好处。第二次党锢祸起后,“复诛党人”,因他给过张让面子,“让感寔”,“故多所全宥”。
总而言之,陈寔是一个品德高尚、大节不亏,同时在为人处世上又不失圆融的人。他出身单微,没有根基,在处世上若不圆融,恐怕也不会能有如今的盛名。又也因为他没有根基,他又好结交朋友,汝南名士许劭曾说他“道广”,道广的意思就是朋友多。
他的这些品德、性格,全部都传给了他的儿孙。陈群今年虽才十四五岁,但在圆融、交友上却已颇有乃祖之风。他带着华歆、邴原、管宁回到家中后,去后院拜见陈寔。
陈家占地不大,院子很小,前后两进。
就像颍阴荀氏多出美男一样,许县陈氏也有本家族的特点,那就是多出长寿。陈寔的祖、父皆高龄,他也是高龄,今年快八十岁了,年纪大了,瞌睡少,还没睡觉,穿得整整齐齐得端坐堂中。陈群的父亲陈纪陪坐在侧。等陈群诸人行过跪拜之礼后,他问道:“你们不是被府君召去,随从行春么?怎么回来了?”
陈群跪坐席上,恭敬地答道:“府君已行过阳翟、颍阴两县之春,今天晚上刚到许县。孙自应召别家,至今已有多日,想念祖、父,故此禀明了府君,暂辞归家。”
陈寔须发皆白,年虽老迈,精神不错,称得上矍铄,只是耳朵有些聋了,说话声音有点大。他“噢”了一声,看了看华歆三人,笑道:“子鱼、根矩、幼安,你三人今从吾郡太守行春,见吾郡子弟,观感如何?较之汝平原、北海诸子,孰优孰劣?”
华歆是平原人,说道:“公郡诸子,或如钟君元常,开达理干,与人交如春风拂面。或如荀家叔侄,淑质贞亮,英才卓砾。或如辛氏诸子负气倜傥,慨然有澄清海内之志。或如枣祗、杜袭见识过人,郡国干才。或如胡昭,清高恬淡,并与钟君共师从刘德升,雅擅隶楷行书。又或如赵俨,虽年幼童子而进退以道。又如阿群恢廓大度,沉敏有识量。都是磊落奇才。”
——“并与钟君共师从刘德升”。刘德升是本郡的书法大家,很有名。钟繇和胡昭都师从他学过书法。荀贞在任繁阳亭长时接待过一个叫周恂的汝南名士,这个人也学过刘德升的书法。
华歆在与人的交往上和陈寔比较像,也很圆融。陈寔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观感如何”,一个是“较之汝平原、北海诸子,孰优孰劣”,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夸赞了一番颍川的士子,但是却对第二个问题避而不言。
陈寔听后,不觉一笑,说道:“阿群孺子,何能与群贤并列?”又问邴原、管宁,“二子以为吾郡子弟如何?较之汝郡,孰为优者?”
邴原、管宁都是北海人。他两人和华歆不同,都是出身贫寒,且年少丧父,所以能有今日之名,全靠自己的奋发向上,在这方面与陈寔相似。邴原有勇略雄气,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