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帆活生生地坐在面前,两手骨节肿得发亮,时不时低声呻吟着,还是那么半分不正经,半分忍不住。怎么办?慕昭白问自己,他可以带着一份空白的审讯报告回去,但是改变不了面前这个人杀人的事实──妄图窃取零计划,是举国瞩目的犯罪行为,不管窃取者是要供给国外还是自己拿着图纸画画玩儿,都会被全国最精锐的军队追击、通缉。
但是……慕昭白用一部分理智和逻辑来试图说服自己,孟帆是个好人,种种迹象表明他根本不想杀人,否则何必绕了那么大的圈子?这家伙不想让爆炸牵连更多的人才想把帝国中将用车祸堵在来的路上,以期对方能遣出一批人马去营救指挥官。尽管车祸实在太真实、差点跟天花板坍塌一样要了江扬的命、以致于他已经因此而大发雷霆,但是孟帆毕竟做了。
“谁让你们把报纸都做的这么真实?”孟帆鼻尖上有因疼痛而生的冷汗,依旧是那副若有若无的微笑样子,仿佛在嘲笑国家安全部门过于安全的举动,“就不怕真的发错了?”
慕昭白看着自己的老同桌,觉得非常头疼。因为另一部分理智和逻辑告诉他,孟帆是一个杀了人的人,而最爱捉弄人的命运把局设在了死胡同里:死者中有人叫莫贝宁,而莫贝宁曾经抱过逗过、曾经陪伴过呵护过的小男孩,是程亦涵,是帝国的机工科天才,是程非中将的独子,是自己的“多莉”。
想躲过,那是不可能的。
1000万的故事让慕昭白精明的头脑彻底死机了。他从不知道一个梦想的力量可以如此巨大,让聪明的人昏头,让理智的糊涂,他更不知道一个人的理想主义可以爆发到如此的巅峰状态,以致于粉身碎骨都不回头。孟帆试探着屈伸胳膊,甚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喂。”他从来都这么叫慕昭白,“我说,今晚你们是不是不打算让我睡觉?”
“理论上如此。”慕昭白把他重新绑回去,“但是我的话起决定作用。”
“我该怎么贿赂你?”孟帆发现这次绑得舒服多了,虽然还是没有逃走的可能,“身无长物,也不能许你什么。”
“你诚实地答我一问就好。”慕昭白又给了他一杯水,才准备离开,“事到如今,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接受注定的结局了。”
“没有。”孟帆坦然地耸肩,“我爱证明自己的这个毛病会在要输了的时候变本加厉地发作,你知道的。”
慕昭白脚下一滞,惊看孟帆的时候,满目怆然。
“这次输的可是我的小命哪。”孟帆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我身上有伤,真需要休息。”
30
【绚谍影30(遁逃)
慕昭白缩着肩膀走在春夜的寒风里,圆领的袋鼠衫不能提供任何遮挡,他只能拉起衫后的帽子扣在头顶,越发走得像个贼。路灯晦暗,几乎所有临近的店铺都因为早晨的爆炸而早早关了店门。小镇子的居民淳朴而胆怯,对这些复杂的利益关系吓得束了手脚,街道跟战后一样死寂。慕昭白觉得非常沮丧,一方面因为买不到任何可以让孟帆果腹的吃食,另一方面则是为老友重逢的震怒、揪心而深深折磨。他踢飞了好几个石块,其中一个撞击了电线杆,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抬头一望,不禁有点糊涂自己的方位。
好在这个军人很快找到了一块磨蚀的简易路牌,发现自己已经在愤愤中走过了七个街口,不禁讶然自己的步伐之大之快和镇子之小。
江扬的命令不可违背。他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是凌寒和林砚臣,没有驳倒上司命令的魅力,也不是程亦涵,可以大声呵斥指挥官,更不是苏朝宇,可以软硬兼施。虽然被江扬器重,平日里拍着膀子称兄道弟,但是这种时刻,江扬的话就是军令,一旦违背,轻则检查,重则可以停职处分,甚至上军事法庭。
“断食水,静观变。”江扬黑着脸说,还在为车祸而大怒。慕昭白听了程亦涵的转述,却还是走在夜风里──为什么?
孟帆打哈欠:“我身上有伤。”
慕昭白看见一家尚且亮着灯的铺子,走过去的时候,老板娘正要关窗子。
“还有吃的吗?”
老板娘木然地掀开蒸屉,里面孤独地躺着三个冷了的大包子,形状可怖,有一只大约是给人展示内馅而掰开过,又生生拼回原状。“一块钱,都拿走。关门了。”慕昭白捧着装了包子的纸袋往回走,忍不住闻了一下,油腻腻的,味道并不好,但这是街上唯一还算干净的食物。
他想到高二的时候踢足球崴了脚,孟帆就替他在课间去食堂打饭,很凶地呵斥掌勺的师父:“要两份一两的米饭,不是二两!”慕昭白直到后来才在同学的闲言碎语里听说,原来一份二两比两份一两要少──无论怎样,他是吃不了那么多的,但是孟帆总是这样打饭,而且还能连汤都端回来。有时候想到那个1000个教职工和学生同时用餐的、500米开外的食堂,慕昭白就觉得很感慨,肯这样“伺候”了他一个礼拜的,不是哥们儿,又是什么呢?一时间,手里的三个冷包子显得很逊色,慕昭白红着脸在夜色里匆匆把纸袋折了个好看一些的形状,加快了脚步。
还有一个街口的时候,慕昭白终于看见了一家正在卸货的服装店,老板娘捧着热牛奶在呵斥小工。他走过去花了5块钱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