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战场上目睹战友的死不一样,彼时彼此都在异常紧张惨烈的战斗中,往往对鲜血和死亡相对麻木,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敌人或者自己的任务上面,而不会像这样,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期盼希望之後,才陷入真正的绝望。吴小京愣了半晌,等到肖海忍不住抱住他的时候,才轻轻叹了口气:“他才二十三岁,前天晚上跟我说,等战争结束之後提了干,就把女朋友接到基地……她刚满二十岁,是学剑舞的,漂亮极了。我以为……他们……”他几乎咬碎自己的牙,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肖海後背的迷彩服上,留下分明的圈,却强自说完:“他们本来会那麽幸福。”
肖海跟甄连杰也算很熟的兄弟,刚刚甚至已经悄悄去看过遗体,左侧锁骨以下完全断裂,伤及动脉和内脏,失血过多,已经救不成。他没有办法安慰从小看著甄连杰长大的吴小京,只有用他永远稳定的右手,轻抚吴小京的後背。
隔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们该走了,还有任务,这是战场。”
吴小京说好,接著,他走出去,用野战营房的临时水管大力地将自己从头冲到脚,洗净了一身征尘和血迹。他换了身衣服,然後扬起头,镇静地下命令给他的队员:“全体集合,返程。”
到达前线指挥部的时候,夕阳正在落下,事先已经收到伤亡情况的苏朝宇迎出来,吴小京抱著头盔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敬礼,那双灵动的黑眼睛里尽是红丝,可是声音依旧稳定洪亮:“报告队长,任务圆满完成,轻伤三人,阵亡一人……”
没等他报告完毕,海蓝色头发的师长已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那个坚硬挺拔如同一杆枪的身影,吴小京没有再掉眼泪,甚至强自勾起嘴角:“没事……班长……我要去吃晚饭了……”
这麽多年过去,苏朝宇太了解这个平时总是太过活泼的青年,知道他的真性情,知道他内心的每一处柔软和感伤,知道他会自己舔伤口,因为他们这群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於是苏朝宇微笑,掏出自己房间的钥匙扔给身边的肖海,仿佛十分不屑地指吴小京:“带这个伤心的小男孩去我房间,元帅府的手工清汤面,管够!”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46
彭耀也在吃面,狼吞虎咽,狼牙大锅煮的,用冰凉的地下水过了好几遍,加打得很香的芝麻花生酱拌了,再铺满黄瓜丝和萝卜丝,最神奇的不仅仅是海碗边上的那两瓣大蒜,而是彭耀居然一边吃一边紧盯著七八个作战屏幕,以至於一些酱汁都滴答到指挥台上了,实在是太不像贵公子或者朱雀王殿下。苏朝宇忍不住笑起来,从消毒橱里拎了副碗筷出来,特不客气地坐到他身边:“喂,我的晚饭呢?”
彭耀瞪了他一眼,磨著牙从自己碗里挑了几筷子拨给他,十分不舍的样子,然後又转头去看他的屏幕,直到苏朝宇去拿了罐可乐开好了放在他面前,才哼了一声,又拨了几筷子过去算作答谢,实在是别扭得可爱。苏朝宇几口吃完这顿潦草的晚饭,才问:“进展如何?”
“相当不错。”彭耀也吃完了,非常自然地把空碗摞在苏朝宇的碗上,扯张纸巾擦了擦嘴又擦擦指挥台,然後啜著可乐指给苏朝宇看:“这条红色的轨迹就是纳斯军运输油罐车的路线,大概半小时後就会进入主力部队的驻地,我已经通知任上校集结轰炸机部队待命了。”
“非常准确的追踪,可以问问怎麽做到的吗?”这麽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苏朝宇已经对彭耀在战场上的能力非常信服。这个有双灰蓝色的狼眼的小孩儿总能非常从容地调配一切,用出乎意料或者堪比江扬的、教科书般经典的方式:“据我所知,为了防止被敌方探测扫描,油罐车内完全没有安装任何遥控或者传感装备。”
“当然,如果我发现我的车在不停地跟别人联络发发信号什麽的,我还敢把它开回家吗?”彭耀非常不屑一顾地灌了一大口可乐,然後拉开抽屉,使劲翻了一阵子,扔出一只饼干盒子:“本来算机密,不过告诉你也没什麽,靠这个。”
苏朝宇怀著对知识的无限虔诚好奇地打开盒子,仔细一看,差点没把盒子扔出去:“你的饼干放了多久!”
有机玻璃的内盒里,密密麻麻地爬著无数灰黑色的甲虫,腿脚都毛绒绒的,十分丑陋可怖,而且其中大部分都已经死了,只有少数还在乱爬。彭耀显然也不待见看它,指指屏幕的轨迹说:“昆虫信息素听说过麽,就是虫子谈恋爱的时候散发的化学信号,所以公蛾子公蝴蝶什麽的,能飞好几周到几十公里外找媳妇。这种甲虫是零计划的生化组生产的基因产品,雄虫繁殖季节尾部会产生特定频率的不可见光,我在每辆车的油罐顶部、车底盘下面都涂了一些雌虫激素,然後把雄虫放出去,它们自己会找到位置并且停在那里,风雨无阻地找媳妇直到死去。同时,叫无人机搭载特殊的传感装置,跟踪这种特定频率的不可见光,感应半径是一百公里,精确度极高。所以,马上,我们就可以定位他们的燃油补给仓库了……”
苏朝宇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真心实意的钦佩。他知道,零计划这个本来将大幅度提高布津帝国军防水准的工程因为当年的泄密问题,被肢解得乱七八糟,程非中将曾经心痛地说,短时间内都无法再度组织科研。相应的,零计划相关的实验室在这几年几乎没有出产过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