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堪称救命的电话打过来,江扬赶紧接听,然后匆匆赶往操场上去了。他把房间钥匙留给凌寒,附赠了自己书柜的:“休息一下吧,晚餐我会让人送过来。”
第十章:断翼的鸟
那夜,凌寒一直在打电话,起初还能平静地谈话,后来已经嚷起来,隔着一间空房,直达江扬耳朵里。琥珀色眸子的年轻人累了整天,此刻连爬起来的耐心都没有,干脆把整个身体都蜷进被子睡。统一配发的毯子上有股军队的味道,江扬浅浅嗅着,再次进入半梦半醒的迷茫:明天,首都医学院的博导又要来做心理辅导了,最好一次有一次的效果,若是让我知道凌叔叔的工资正大把大把花在庸才身上……这种行为,我一定不会放过……飞豹团买50套桌椅都要报批……节省……合理分配……
结果,江扬度过了睡眠质量极差的一夜,因此接到那个博导的电话时,格外没好气,尤其是对方问道:“请问凌寒在哪里?”团部操场上阳光明媚,薄薄的积雪下露出翻新的沙土地,江扬望着被军部驳回来的四份报告头疼欲裂,只能派了五个侦察兵出身的尉官去找。
博导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助手终于在训练场边驻足。一套军风衣和陆战靴整整齐齐地放在场外的观察台上,只穿单衣和跑鞋的凌寒正在锻炼,铁砂背心紧紧绑在身上,两只沉重的沙袋让这个伤后初愈的人显得有些吃力。“一个自厌自闭的人,如果自愿而积极地开始从事户外体育项目,那就证明,你的判断点要从‘消极’升高到‘中等’,这是好转的预兆。”博导揉了揉自己的隐形眼镜,边跟助手交代边向凌寒招手。
凌寒从远处插了近道过来,停在两人面前的时候几乎一趔趄,扶着观察台站稳了才说:“您早!”他的脸上有因为大量运动而泛起的红润,却不显得格外健康,反而衬得鼻尖的苍白更加突出。他换了装束,坐下来穿陆战靴的时候,博导认真地问:“这些高强度锻炼有计划吗?”
“随便跑跑,我不能废了自己的本能。”
博导的眸子动了动,顿添怀疑:“你的体能医师同意吗?”
凌寒陡然站起来,把沙袋和背心扛在肩上:“我早就痊愈了。”
“那太好了,今天我们不妨做个心理评估,如果情况不错,一切都可以恢复原状了。”博导比了个请的手势。
凌寒怔了一下,低头想了几秒:“可以。”于是先往平时谈话的房间走去,步子格外轻快。昨晚,他记得电话那头的那个人说:“你不信自己?那算了,反正我信你,一直信。”凌寒心情很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才来跑圈,加上博导刚才的提议,他忽然非常希望回到国安部自己的休息室里去。搭档和他的柜子都在房间里,打开,里面有整整齐齐的小说和大批cd、电影,等待任务的时候,凌寒会收到爸爸买的零食,就窝在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休息室里的粒子沙发里看电影,或者仅仅是吃着午饭和室友通个长长的电话。飞豹团四面开阔,风料峭,吹得有虚汗的面颊生疼,他想快点离开。
他想回到国安部去,所有的事情都因他的缺席而停滞,从来都有极强责任感的凌寒觉得自己必须回去了,重新开始,忙起来的时候,自然会忘掉一切,自然会让“金舟”的代号出现在每一年的表彰记录里。
“评估以后,我会立刻带报告给国安部的心理测评小组,尽量不耽误你的时间。”
“谢谢。”凌寒微笑。
“这样的话……”博导微胖,紧赶了几步,“就有时间给你重建代号,归档你的历史记录。”
眼前有一片白光闪烁,凌寒驻步,把沙袋和背心扔在地上。怎么突然开始刮风?他微微侧头,耳边全是风声。
博导帮他拎起沙袋:“呦,怪沉的,走吧,不耽误时间。”
凌寒固执地扯过对方手里的东西,扔回原处。
“怎么?我前天回去还看了你的档案呢。飞豹团归军部,档案转回,等于重新入外勤组,手续麻烦着呢……”
凌寒一个字都没听见,但他感觉到了,地球正在飞快地旋转。他的搭档,他的房间,他的档案,他的外勤组,他的梦想,他的光荣,转得飞快,一刻不停。只有他停在原地,用被遗弃和孤立的姿势,没有什么因他放慢脚步,旧伤因为奋力追赶而疼得钻心,凌寒深呼吸,冷气从内脏里钻出来,穿过每一个毛孔,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像那些快要痊愈的伤口,痒,刺疼,却又动不得。
重建代号。重新入外勤组。金舟。凌寒。国安部。
博导并不知道,凌易、江扬始终没有告诉凌寒他被除名的事实,这是这个年轻人的所有梦想,是他赖以生存的大环境,是他为之骄傲的职业。被信仰和忠诚抛弃的滋味不是一个身体心灵双重受伤的孩子能承受的,因此江扬始终没有为凌寒办理飞豹团的入职手续,在父亲那边总以“和他人一起办理会少些麻烦”为理由推脱,在当事人面前,瞒都来不及,更别提直说了。首都医学院的博导觉察出了恶苗头,招招手,待命的五个尉官即刻摸了过来。
江扬被电话里惶急的声音吓住,冲到楼道尽头的窗边看时,训练场边上围了一大圈人,正中心有八个人,确切地说,七个躺着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