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灰心,”苗建又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工作中遇到困难是正常的,一个优秀的指挥人才就是要解决困难,排除困难,战胜困难……”
“大队长,我知道了。”梁宸远回过头,只想最后一眼,远远瞥上一眼杨瀚元,杨副队长敏锐察觉,回头确认。两个人的目光便在空荡荡的操场中硬生生地撞到了一起,刹那间火花四溅,登时把梁宸远给电回来了,而且差一点儿当场捧心痛哭,“太凌厉了,太凌厉了。简直,照了个死透焦,电死小爷我了……”
梁宸远镇定地转回头,镇定地跟上苗建,镇定地挺直腰板,大步迈进办公楼,在尽量保持从容的前提下,迅速闪到了墙后。
杨瀚元也转回头,平静地抬起手命令道,“继续训练。”
训练场杀声震天。
梁宸远走进自己新办公室,楼下“嗨、哈”的怒吼声透过窗子,震得他头皮发麻。梁宸远先关窗再关门,在声波的余震中抱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达了上任后的第一份命令,“给我一份大队日常作息表。”
一想到那凌厉的眼神,梁小爷就没兴致向往日后朝夕相处的暧昧时光。
接下来就是午饭,虽说应该一起吃……但,再想到那些兵马俑般麻木不仁的眼神,梁小爷不得不动点儿聪明人的花花肠子——新官上任,工作太过热情,一不留神就“废寝忘食”,只能闷在自家办公室里随便解决一下了。
晚饭则在苗建家里吃的。苗嫂随军,两个人在基地旁边买了套南北通透的房子,苗嫂亲自下厨,四菜一汤,在家吃了顿便饭。苗建开了瓶好酒,梁宸远半推半就地喝了个晕乎乎,然后苗嫂切了盘水果,两个男人移驾到沙发上边吃边继续聊。部队上的事大多不好在家里说,苗建只捡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讲讲,“利剑的兵都警觉,你晚上查夜,看见被子蹬了,最好也别去盖。这些小子火力旺,冻不坏,倒是你,这一盖,只不定他就,条,件,反,射,踹你一脚,打你一拳也不一定。”
梁宸远眼睛瞪得溜圆,“不会吧?”
苗建风轻云淡的一笑。
梁宸远立刻觉得,苗建很可能已经吃过这样的亏。
算着时间告别,梁宸远在离部队二百米的公厕里洗脸漱口,换了身衣服还拍了小半瓶刚买的花露水,自信彻底压下酒气,这才从容中略带一点儿紧张地迈过哨兵大门。
官兵们都在操场上打球。梁宸远尽量假装自己隐形,快速穿过操场,朝宿舍楼上跑去。三个校官的宿舍都安排在最顶层,而且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住,梁宸远快跑上去,突然一顿,差点儿倒栽下去。
杨瀚元!
杨瀚元这家伙居然无声无息地站在楼梯口的背光处,半倚着墙面,双手抱胸,那架势怎么看怎么像专门等着堵他。两道x光一样的视线横扫过来,梁宸远原本就在颤抖的小心肝登时结结实实地一抖,下意识地干笑了出来。
杨瀚元站直了,淡淡道,“教导员。”
梁宸远赔笑,“在。”
杨瀚元默然扫视梁宸远一遍,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梁宸远眼睁睁地看着他直走进宿舍,多一句话都没有,恨得直想抓墙。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武力威慑还是要精神打击?您给个话儿啊,大!哥!
回去再仔细研究一遍明天的作训计划,梁宸远揉了揉脑袋。
酒劲有点儿上头,但作训内容更让他头痛。不愧是利剑啊,真全面啊,几乎所有的地形都涵括了,而且负重居然五十公斤,还不包括手脚上的沙袋。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要他的小命。梁宸远麻木地翻过一个身仰躺在床上,将那薄如蝉翼、重若千金的一片纸覆在脸上,泄气地吐出一口气。
纸片应声飞落到地上。梁宸远抱住头,连三个一百都省了,蜷到床里郁闷地睡去了。
明日事,且等明日死吧。
早上八点,梁宸远搬出视死如归的气势,全副武装上阵。尽管军校持久的训练给他垫了底,可他还是要用上劲儿,才能保持正常的军姿走到杨瀚元身边。激情消失怠尽,梁宸远一脑门热汗,默默在心里盘算他能坚持多少距离。
杨瀚元已经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两步。他不习惯有人站得太近,他更不习惯有人就站在他身边。梁宸远不知道,杨瀚元也不打算多做说明,梁宸远像个聪明人,在日后的相处中,杨瀚元深信梁副教导员很快就会明白自己应处的位置,包括战斗位置。
“宸远——”
梁宸远愣了一下,甚至没反应过来那就是自己的名字。全队百多号人齐刷刷地,目光整齐地落在了梁宸远身上。梁宸远绷着抽搐的脸回过头,苗建已经将车停地操场边上,招呼道,“队里通知,要你跟我过去一趟。”
梁宸远眨眨眼,挺挺脊背,拼着全身的力气端端正正地跑过去,苗建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队员,微笑着低声道,“上来吧,不是我给你解围,是队里确实来电话。”
梁宸远感动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