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必须得死。”芙莉亚没有在意蓝调的话,她垂着头轻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择你的身体?因为灵魂的契合度,那是最适合他的身体……只要你死了,那句躯体会自动吸引他的灵魂,更何况,还有修在。”
“你的意思是,修会为了帮他而杀了我?”蓝调微微垂眸,额前下垂的碎发挡住了他的双眼,他的声音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忽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因为笑得太过于激烈而岔了气,细小的泪滴在他的眼眶盈盈的滚动。
“难道你还不明白?”芙莉亚怜悯地看了蓝调一眼,摇了摇头,“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你,他看到的仅仅是那些和蓝相似的地方。”顿了顿,她忽然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说:“是了,现在还跟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安息吧,修会感谢你的。”
语毕,芙莉亚猛然向后跃出几步,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盛满了血红色液体小瓶子,快速的用牙齿咬开了瓶塞,将那些带着铁锈腥味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双手举在胸前结印,一连串冗长的咒文从她的口中流泻而出。带有魔力的字符随着咒文的吟唱而飘散在虚空中,凝成一条条锁链缠绕在蓝调身上,束缚住他的行动。蓝调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之流失,便只能软软地瘫倒在地上;魔力仿佛打开了一道缺口的海洋,以一种难以遏制的速度从身体里溢出、消散;剧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弓着身体蜷缩成一团,而这一次,再没有谁输入魔力来为他缓解疼痛了。
蓝调的身影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透明了,然而他还在挣扎,在一望无垠的虚空中,一明一黯的仿若天边坠落的星。
蓝调痛苦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修的音容笑貌,从初始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他还记得那一双灿金色的眼眸,如同深邃而宁静的夜空,隐隐的可见日月星辰在其间流转,仿佛一道金色的漩涡般将他吸引,便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坠入地狱,被肆虐的烈焰焚为灰烬。
这样的一双眼里,怎么会没有他的身影!
忽然,蓝调周身的魔压开始紊乱,那是魔力大量流失的征兆。他静静地瘫倒在地上,身体间歇性的抽搐,然而他却隐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呻吟,干燥的下唇被他咬得发白,隐隐可见细小的血珠从齿痕渗出,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即使如此,他的心却愈来愈宁静,仿佛没有丝毫涟漪的海面,他抬头望着芙莉亚,断断续续地低语,“芙……芙莉亚,你凭……凭什么……如此肯定……咳咳……父亲……修……他会……会舍弃……我?”
芙莉亚似乎丝毫不被蓝调的话语所影响,节奏不变地吟唱着咒文,只有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这种明摆着的事情还需要问凭什么吗?
“时间,芙……利亚,时间……究……究竟有着……怎样……怎样强大的……力量,你应该比我……咳咳……比我更清楚吧,沧海……桑田,死物尚且如此……还有什……什么东西是……不可……不可能改变的?”
芙莉亚的手微微颤了颤,结印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滞,事实上,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蓝调趁机迅速地念了一句咒文,一道冰蓝色的光线仿若闪电般快速的袭向了芙莉亚,她不得不舍弃吟唱,扬手布下一道结界,因为蓝调此刻的魔力已经流失了一大半,魔法的威力也大大的下降,轻而易举的便被芙莉亚的结界挡下了。不过他的目标从一开始便不是芙莉亚,趁着芙莉亚吟唱咒文断开的一刹那,他用力一震,束缚在身上的由字符所凝成的锁链便碎裂开来,再次化作一串串字符消散在虚空中。
芙莉亚眸色一凛,双手快速地结印准备再次吟唱之前使用的咒文,那是魔界少数几个专门针对于灵魂的魔法之一,防御结界根本就挡不下来,蓝调无法,只好不间断地跳跃移动,让锁链无法缠上他。然而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就算灵魂状态感觉不到疲惫和呼吸困难,但魔力的大量流失依旧让他的行动越来越困难,一条条锁链逐渐交织成一张巨网,最终还是毫无悬念的将他困在其中。
这种锁链带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只要一碰到便令全身瘫软无力、头痛欲裂,注意力的无法集中让他甚至连吟唱一句简单的咒文都做不到,便只能断断续续地说一些简单的词汇。
蓝调觉得自己此刻已经神志不清了,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看到了修,一头银色的发飘逸而优雅,灿金色的眼底浮现着的那一丝隐晦的担忧让他止不住的心情,他轻轻一笑,低声呢喃:“父亲……”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连近在咫尺的芙莉亚也听不清楚;却有仿佛很悠远,不知道传递到何方,一直在耳畔回荡,若水流般延绵不绝。
“你说什么?”芙莉亚皱着眉,但她显然并不需要蓝调的回答,她紧接着又说:“故技重施是不会有效果的,这一次无论你再说什么也动摇不了我的心神……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说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