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鹏程拿著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之前想要和方璧宁说的话一古脑都涌了出来，最後开口的却是，「方指导这麽晚打电话来，是为了向我证明什麽的?」

一说完，路鹏程就後悔了，他应该再迂回一点，先感谢，再夸赞，等到把对方夸得轻飘飘的时候再直入主题，但是也不应该这麽直接，而是委婉的、又不失的面子地去求证方璧宁在这次提案上究竟抱著怎样的态度?

既然一开始根本毫不在意，但是为什麽在最後三天，又领著团队赶出这样一个东西来?

方璧宁沈默了一下，然後说道，「原来在路总监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迫不及待急於邀功的人?」

然後对方打了个哈欠，声音越发慵懒，「我只是刚睡醒而已，就想著应该要问下提案的情况，老大虽然打过电话和我说了一点，但是……不过像路总监这样的人，应该没有什麽问题，其实你能采纳我的想法，我觉得很意外，也很高兴。」

比起第一次通话，方璧宁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更有点像个正在汇报作业等待评语的学生，没有任何的架子，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让路鹏程也不好意思咄咄逼人。

路鹏程在床上坐了下来，背靠著床头，让自己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下，心里整理了下思路，才开始叙述提案的过程以及对方提出的疑问，尽量简洁明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但是可以感觉得到方璧宁听得很认真，只有在路鹏程讲完一段停下来的时候，他才会「嗯」一声，表示自己听懂了可以继续说下去。

路鹏程将自己回答lule高层的那些话也一起说了，没想到电话那一头，方璧宁很小声地钦叹，「很厉害，老大说你对网络购物存在敌意，没想到你能这样回答。」

路鹏程淡淡笑了一声，「敌意倒不至於，别抢我生意倒是真的。」

听到他这麽说，对方也笑了起来。

路鹏程的公寓所在的住宅区远离闹市，环境幽静。此刻在四周一片宁静的夜里，通过电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对方坐在自己身旁说话一样，那种有点突兀的亲近让路鹏程感到少许怪异，但又因为不存在工作的气氛，而感觉这样子的对话很轻松。

「我後来仔细看过你们的提案，发现你们对一些理念……就是那种想法，诠释得很好，非常好。」

「你不是说，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吗?」路鹏程心里虽然不由有些得意，但是还是问了那个一直盘绕在心头的疑问，要知道当初听到方璧宁说看了两页就没看下去的时候，他很有摔电话的冲动。

「因为当时那份邮件里的口气，似乎根本不需要我来指导，或者提出任何想法的样子。就好像把一迭稿子丢我面前，然後向我展示你们有多厉害，我想你们既然这麽自信，应该也不差我的赞赏。」

路鹏程一时被噎得无语，他自认当时确实对提案很自信，但是还没有自信到如此张扬的程度，何况当时那份邮件是y发的。

「那你後来又是怎麽看下去了?」

「因为当时要开ai但是点错了图标，我本来就开了很多程序，你的又那麽大，於是系统卡在那里，我什麽都动不了，只能对著那个东西一直看……」

方璧宁颇为无奈的口气还满满的充斥著无辜，好像在说，不是我想看的，而是被强迫的。

路鹏程不得不承认，和方璧宁说话会很来气，尤其他总是在用那种毫不在意的口气，说出让路鹏程产生摔电话的冲动的话语。但是路鹏程好修养地忍了下来，不过他还是准备对他说，系统卡住不会去找你的it维护?你们那里明明有那麽多计算机维修员!

只是路鹏程还没有开口，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但是……」

方璧宁自顾自地往下说去，「因为什麽都做不了，我就在等系统恢复过来的时候，耐著性子将那一页看完，然後不由自主地翻了下一页，再下一页，再下一页……不知不觉就全部看完……

「然後我闭上眼，眼前就出现了你们所描绘的复合式购物中心，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那些活动，想要亲身体会一下从文档里传达来的新意和创造力，於是就在纸上画起了活动的草图……」

路鹏程绷紧的嘴角松了下来。

可以说，方璧宁是一个不吝赞赏的人，他本身就很有才华，但是他不吝惜对於更高的才华的赞美，以及对於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的佩服，而他的赞赏也很特别，没有那麽直白，甚至连一个直接赞扬的词汇都没有，但却让路鹏程在听了他那番话後，竟然产生了一些名为「感动」的情绪。

是因为言语里所包含的那种坦率而纯粹的真挚

在探究明白之前，路鹏程便已经把这种情绪给抹了去，「所以那个网站你们」

「是三天三夜哦，好在赶得及。其实我并没有想过你在最後总结里说的，将传统购物和网络结合起来的方式，我做这个网站的目的，是觉得用点击打开二级清单的方式，比一味往下翻页的，能更好地展示这个提案。」

路鹏程沈默了一下，又问，「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不采用你的方式，你和你的团队这三天三夜不是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