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鞋,深吸口气,终於把脚上旧鞋褪下。
杜言陌把旧鞋好好放进新鞋的盒子里,他曾听人讲过,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他失去了父亲,已经无可挽回,万万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人。
他套上新鞋。
尺寸无误,十分契合,他站起来走了走,试图跑了下,居然连咬脚的问题都不存在。鞋头应该撑过了,他脚趾比常人要宽,即便尺码正确的鞋,刚穿第一两天,前脚仍会疼一下,这次的不适感却微乎其微。
合脚得,像穿了一辈子。
那人连送他礼,都送得这般细致周到。
他那麽好,那麽那麽地对人好,一想到他或许被自己无聊的尊严伤害了,杜言陌便胸口疼,苦闷得难以自已。
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没接。
可他不放弃,一直不停、不停的拨。
拨了几回,他越发无力,手指发颤,原来要断,如此简单──另一个人不再接收你传递的讯息便行了。他发讯:「请你接我电话。」
没回。
到这个地步,原则、坚持,通通是浮云,他讨好地打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方却一下子看穿他的侥幸,回道:「为何道歉?」
可杜言陌松了口气。这个人,倘若要真跟你绝了,那连简讯啥的一概不会多看一眼,遑论回覆。
他提起精神,依著微薄记忆,来到安掬乐家宅楼下,果不其然──他在。
安掬乐几乎是用一种急躁而不可信的迅速,扯开窗帘。
他不见他,没关系,他等。
第一个小时,他知安掬乐还在恼,尤其自己贸然来找,可杜言陌只能用这种方式,赌他心软;第二个小时,他开始心慌。
他甚至巴不得下一场倾盆大雨,那样无论如何,他都会撑把伞来给他。
第三个小时……杜言陌已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只能等。
因为不等,他只能失去。
终於,安掬乐出现了。
在这段时间,杜言陌百般设想自己应该怎样反应,才不会惹人心烦,可最终他只能依随本能,紧紧抱住对方,他不想用这般悲怜的姿态,讨取同情,可是……没办法。
他太害怕。
怕得像历经百般劫难的人,只能抱住喜欢的人,索取真实存活著的安慰。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请你,不要不要我。
◎◎◎
时间晚了,十一点钟,安掬乐想让杜言陌回去,但後者完全不依,他宽大而黝黑的手从头到尾紧捉安掬乐不放,在街灯探照不到的地方,一直不停地亲吻、不停地拥抱。
安掬乐从来拿他的执拗没办法,坦承心思後,更加无法,下这步决心,比他决定要爱,更加困难,可他忍住额疼,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去我家吧。」
他们先去了便利商店,给少年买牙刷及换洗内裤,安掬乐在饮料柜前挑了橘子芬达,看见杜言陌站在保险套柜前,不禁笑著上前:「喜欢哪个口味的?」
仔细想来他们在这方面还没搞过太多花样,杜言陌乌润的黑眸底漾起令安掬乐全身发热的光来,他深思了很久……选了萤光颗粒。
安掬乐没好意思讲这他以前玩过,无感,反正套子功用到头来差不到哪儿,颗粒就颗粒。
结完帐,杜言陌牵他手,两个男人这副姿态,在便利商店买过夜物品,外加保险套,店员再淡定,都忍不住多瞥他们几眼。
安掬乐半真半假叹:「你害我在这带经营的文青形象没了。」
杜言陌:「?」
安掬乐笑著捏了捏他的脸。「身後那店员,肯定在想我们有一腿,或许猜我们谁上谁下……哦,他在盯我屁股了……」
安掬乐透过玻璃倒影注意到,随口讲讲,不料杜言陌一听,随即站到他身後,把人紧紧揽住,还往後瞪了一眼。
那店员吓一跳,一句「谢谢光临」,都没讲好。
「喏。」忽然,杜言陌掏出一块钱,搁在安掬乐手心里。
安掬乐:「?」
他一脸莫名其妙,显然不太懂这番举措的意义,杜言陌仅答道:「习俗。」
「喔。」台湾习俗、传闻、禁忌一堆,安掬乐有的听过有的不知,反正算了,就收下。
杜言陌见他收了,松了口气。
他不想两人终有一天……得各走各路。
安掬乐家有电梯,但两个人却傻傻爬安全梯,安掬乐瞥见他脚上鞋子,那般严丝合缝,不过还是确认:「尺寸ok吧?」
「……嗯。」他们今晚是为鞋子闹不愉快的,杜言陌不是很想提。
安掬乐心想:恩主公真灵啊,送了没好事,如今都成这样了。
可看著鞋子很衬他、能走稳,他便自我满足,开心了。他给少年讲个道理:「有没听过,施比受有福?我想讨点福气,所以送你东西,你收了,是把福给我,不要觉得欠了,况且我也不是不求回报,我想你穿著它,陪我跑。」
能跑多远,是多远。
杜言陌没应,唯独手心力道紧了些,安掬乐想他听下去了。
良久,杜言陌问:「可以只要这一次就好了吗?」
「好。」安掬乐答。他懂,少年有少年的原则跟尊严,往後这方面的,他就不多事了。
在开门的时候,安掬乐憋了口气,屋里灯还亮著,这房子极少人来,连好友乔可南也只来过几次。一房一厅,外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