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毒液的男人。
砰!
拳头着肉的闷声在房中响起。
艾尔?洛森被打得脸猛然偏到一边,却慢慢地转回头,举手抹去嘴角逸出的鲜血。
「胡说!都是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中伤我的养父,中伤我的弟弟!他们永远不可能这样对我!你,你是全军部最险恶的毒蛇!」
如果凌卫乌黑的眼眸是一片湖面,那这片黑宝石凝聚而成的湖面已经沸腾而破碎了。
他狠狠拽着男人的军装衣领,用力到指节发白。
淡色的双唇似乎因为滔天的愤怒而艳红夺目,与之相对应的,除了琉璃般破碎的黑眸,还有苍白如雪的脸。
苍白,一如他用力过度的手指关节。
艾尔?洛森却笑了。
他的笑容有毒,他的眼神也有毒,带着凌卫最不想看见的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带着令人发冷的讥讽,吐出如烟一样清淡的毒丝。
「是的,都是胡说。」他轻描淡写,不在意地笑着,温柔地说,「我在中伤你的养父和弟弟,我是军部最险恶的毒蛇。而凌承云,凌谦,凌涵,是天底下最无辜最善良的人。他们不知道卫霆的存在,也不知道你是卫霆的复制人,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决策力,更没有打算得到它。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这样对你。」
啡色眸子射出的光芒,深深刺入凌卫的眼底。
艾尔?洛森的唇缓缓开合,玩味着吐出那个可笑的词,「不、可、能。」
凌卫被这三个字直接砸中,瞬间生出几乎癫狂的悲切,大脑犹如一只手快速翻动着厚厚的记忆,在电光火石间定格于过去的一幕。
在旧凌卫号上,兄弟三人玩着羞耻的游戏。
凌谦和凌涵逼着他从几个看不见内容物的盒子里挑选一样「礼物」。
苏醒之前,他朦朦胧胧听见弟弟们的私语。
「如果你不同意测试哥哥的决策力,当时就应该反对,为什么坐视不理呢?其实你也想知道哥哥到底选择什么。」
「凌谦,闭嘴。」
决策力。
测试哥哥的决策力……
他甚至在事后追问过当时听到的这个古怪的词。
「你和凌涵那天晚上说到的决策力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说过什么决策力的话吗?」
「这很好理解,哥哥是舰长,当然需要拥有做出决策的能力。不然怎么可以指挥庞大的军舰?我们全体人员的性命,和凌卫号的安危相关,当然希望哥哥决策的能力更强一点。」
「那测试这个字眼怎么解释呢?决策力这种临时发挥的东西,可以靠什么测试出来吗?」
「嗯,哥哥说的是。这么玄妙的东西不可能测得出来,是我失言了。对了,这样说,哥哥在盒子里面挑出我们的照片,就证明我和哥哥的缘分啊。」
弟弟洋洋得意的笑声,彷佛在耳边回荡。
凌卫却觉得血管里的血液,忽然消失了。
不是冻成冰。
是消失了。
彻底的空了。
他的心脏,他的肝肠,他的鲜血,他在军校打磨出来的强壮的身躯……他的一切,被掏空了。
艾尔?洛森安静地站着,几乎是纵容地让他拽着自己的衣领,他知道凌卫迟早会松手的。
确实,凌卫慢慢地松手了。
每松一分,这位联邦最光彩夺目的指挥官就枯萎一分,宛如一株本该傲然挺立的青松,瞬间经历了万年风霜,无数次无情霹雳,纵然想不屈不挠地坚持到底,最终却眼看着立足之地的泥土渐渐流失,绿叶一片片凋落。
艾尔?洛森毫无胜利的得意感。
让凌卫崩溃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他和凌卫没有仇怨,在凌卫身上,甚至闪烁着他欣赏的品格,但凌卫是一颗巨石,横亘在卫霆重生的路上。
他必须铲除巨石,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毁灭凌卫的意识,让他失去自己的存在价值,让他无所留恋。
逃避吧,凌卫。
逃开这残酷的世界,消弭在内心的深渊之处,把这具身体让给卫霆。
让卫霆替代你,幸福地生活下去。
凌卫,必须消失。
「你以为自己很幸福,拥有疼爱你的养父母,依恋你的弟弟,其实你拥有的,只是谎言。」
「每个人都在骗你,包括你最亲的人。」
「你视为父母,你最尊敬的人骗你;你最信任,最爱的弟弟骗你;伍德准将骗你;女王陛下骗你……」
「从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开始,你就被众人合手浸在名为谎言的麻醉药里,你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你不是卫霆的儿子,你也不是凌卫,你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一个物品,培养舱里制造出来的权力玩具,可以牺牲,可以欺骗。」
「当然,也可以放在床上随意玩弄。」
「这样的生存,有什么意义?」
艾尔?洛森在凝固成石像的猎物耳边,低沉地说着,一点点施加压力。
热气吹进耳道。
凌卫却觉得,那是来自尘封往事,那一颗子弹出膛,亲手射杀心上人时破开空气的阴风,是来自死寂的冷冻人冰库中,最阴冷的寒流。
但他并没有感到冷。
他是空的。
空的。
什么都没有了,还怎么可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冷。
但尽管空了,绝望的空了,他还在坚持。就算双膝发软,每一根骨头都在哭泣般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