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宽大的短裤,看起来就像是个贫民窟里营养不良的孩子。
住在这一片的都是普通人家,左邻右舍大多是工薪家庭,但所有人家都知道,这孩子家庭情况要特殊些。
楼里的人都并非冷血无情,只是像今日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他们不是没有试图管过,但每次都是被凶神恶煞的男人骂一顿回来,久而久之就不理会了。
中年妇女惋惜一叹,小声招呼孩子,“顾即,过来阿姨这边。”
久站门外的孩子才像回神一般——顾即转身看向邻居甘嫂,舔了下干涩的唇,又拍了拍裤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到的灰尘,这才慢慢走过去。
“甘阿姨。”他微微低头,不让眼前这个好心的妇女看见自己眉骨上的红痕,那是刚刚男人扬声就劈下来的,很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我听我家小雨说,学校老师让买辅导书?”甘嫂小心翼翼的说着,像是尽量保全一个孩子的自尊心,“你看,阿姨不小心多买了一套,也用不着,你如果需要,阿姨去拿给你。”
顾即咽下喉咙,他知道甘嫂的意思,其实他已经受过这个好心妇女太多的恩惠,每次总是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事情一发生,肯对自己伸出援手的,永远只有这个女人。
“那,”顾即的头垂得更低了,“谢谢阿姨。”
“谢什么,”甘嫂伸手摸了下顾即的头,“傻孩子。”
说着就转身进了屋子里,顾即才敢抬起头看着女人的背影,末了,眼眶微红。
不一会里头就传来和甘嫂的争执声,顾即听得出来,是他的同班同学,甘嫂的儿子甘小雨,此时甘小雨的声音嚷得很大声,“凭什么给他呀,这辅导书明明是我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甘嫂压低着声音,虽是责怪,但又是哄着的,“妈妈晚上再给你买,听话啊。”
妈妈二字像一根刺扎进顾即的心里,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他很想转头就走,告诉甘嫂不用了,可他又太过于清楚的明白,现在不接受下这份好意,明天去学校肯定只有他一人两手空空——男人不可能给他买,刚刚被赶出来就证明了这一点。
隔了好一会,屋子里的声音才消停下来,甘嫂一脸笑意像个没事人一样从里头走出来,看起来像不知道顾即听见了刚才屋子里的声音。
这让顾即吊着的心稍微往下挪了些。
目光放到甘嫂手中拿着的他心心念念的辅导书,顾即很清楚,接过这一本东西,就意味着他又欠下一份人情。
“来,拿着,”甘嫂把辅导书塞到他怀里,脸上有着中年女人特有的温柔笑意,“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初中。”
辅导书拿在手中分量很重,顾即紧紧拿着,说,“阿姨,下个周末我去你家饭馆帮着洗碗吧。”
甘嫂一愣,立马说,“你才几岁,别想这些。”
顾即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这让甘嫂将他眉骨上的红痕看得一清二楚,他急急解释着,“我在家里洗了很多年的碗了,不会洗不干净的。”
甘嫂抿了抿嘴,神色有顾即看不懂的复杂,但是她终于不再反驳,“那行,阿姨就破例一次,请个小童工。”
顾即这才咧开嘴露出个与年纪相符的孩子气笑容。
解决了辅导书的事情,顾即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家门,并不打算回去,那个男人睡觉的时候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刚才扬手的一掌已经足以他吃够教训。
于是他不顾外头火辣的太阳,抱着辅导书蹦蹦跳跳的下楼梯,心情显得很愉悦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看起来忘性总是比较大。
即使刚刚经历过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又在接受人恩惠的时候无情被挑了伤疤,他现在却是带着笑的,至少明天上学的时候,不会再拿不出老师让他们买的辅导资料,避免了那份难堪。
整个小区只有老槐树保留了一丝丝阴凉,没有地方去的顾即打算在槐树下睡一趟午觉,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家去给男人做饭——虽然男人很少在家吃饭,但冰箱里好像还有一团面线和两颗小白菜,够他接下来一天的粮食。
这样想着,心情阴郁的顾即又满血复活,跳着跑着到老槐树下,远远望去,老槐树像是一方的守护神,给顾即撑起了一把大伞,隔绝了外界的侵袭。
炙热的阳光照射下来,将老槐树的枝叶印在地面上,树影斑驳间,耳边是知了的啼叫。
顾即如视珍宝抱着辅导书坐到了老槐树下,屁股底下的青草刺得他很不舒服,他调整了下坐姿,头靠在槐树硬邦邦的皮肤上,有点扎人。
可他喜欢这可老槐树,妈妈在世的时候,会带他在这棵大树下面乘凉,然后教他二十六个字母的发音,他读不准,妈妈也不骂他。
那是他还没有上学的事情了,现在他已经就读小学三年级,其实他有些记不清妈妈的样子,只是记忆中的妈妈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带着温柔的笑意抚慰他——就连那个男人酗酒打人的时候,脸上带伤的妈妈也从来没有将痛苦转移到他身上。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却在一个夜晚选择了吃安眠药自杀,如果不是男人总是打她,她现在应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
顾即恨那个男人,他宁愿没有男人当自己的父亲。
午后总是容易犯困,顾即追忆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怀里的辅导书抱得比他在睡觉时抱着被子的力气还要大。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