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恍惚地走在路上,胸中窒闷难当,身上疲惫不堪。终于,我再也走不动了,停了下来,站在路上怔怔出神。
这时,就听一旁的小太监问道,“陛下,天晚了,今夜要在哪宫歇息呢?”
我醒过神,犹豫一下,道,“先去紫瀛宫吧……”他病了,昨天又差点死在我手上,不知现在怎样了?虽然明知去了不过徒惹伤心,却到底还是放不下心……
到的时候,照例没让人通传,径自往后面走去。走到一座假山之畔时,忽听那边有人在小声说话,不由停住了脚步。如今我已相信,偷听人家说话,这种缺德事,做了一定没好处,所以正要轻咳一声,表明我的存在,但当我听到了说话的内容时,却不禁忘了出声。
说话的声音很熟,应该是胡砚孙琴那两个。
只听一个道,“我看他病得也不重,你怎么就让我把课都停了?本来陛下就对他不满意,下次一来,见我们毫无进展,还不又得发火?”
我立时想起来,那次让他们调教他,这命令我可一直没收回呢。如今我既已不再恨他,那种无聊的事情也不必再做了。
我正想着,只听另一人答道,“那么卖力干什么?我劝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做得太过分。没准儿人家什么时候又得了势,到时你我就惨了……”
“不会吧?看陛下这样子,恨死了他。瞧昨天他脖子上的一圈印,紫青紫青的,没死真是奇了……照这么玩儿下去,他的身体又不好,用不了一年,他一定撑不住,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别说这话……上次那个,陛下玩儿起来不比这个狠,那人不比这个惨?最后怎么样?不也熬过来了?现在人也放出来了,宠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宫里没有皇后,就数他大,把我吓得,听到他来,远远就绕着走……结果,那天倒霉,没绕开,被他看见了,好家伙,那刀子似的眼神扫过来,吓得我半条命都没了……还好,最后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这个不一样吧?……”
“嗯,是不一样,这回这个,我看更不一般……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原来的身份,那可是堂堂的丞相……那时又是什么罪名?谋反!不管后来朝廷怎么说,咱们那时可是在宫里的,事情的真相不比谁都清楚?当日你我可是眼见着他带兵到处搜拿陛下的……这样千刀万剐诛九族的大罪,陛下是怎么处置的?没事!卢家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就是他,也不过免了官,收到了宫里。你说陛下不在乎他?”
“这,好像……”
“还有你别忘了,当时兵乱,明晖宫赵三那个天杀的,竟说我们深得陛下信任,要把我们抓起来好好审审,还不是这位一句,这两个是不打紧的,才算了的?做人要知道感恩,他也算是救过咱们!”
“……哼,算你说的有理……”
“唉,我早说宫里是非多,保命不易,你非贪图那两个钱要进来,最后果然是麻烦不断……”
“呸!你这么明白,当初为什么还是和我进来了?我可没求你!”
“你以为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瞧你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命送了!让你一个进来,我怎么放心得下?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谁要你陪……”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已软了。
“要不要也这样了,混一天算一天吧。”
“你怕什么!横竖有事,我,我总陪着你……”
说到这里,那边终于没了声息。
而我在这边,已是听得呆了……原来,我对他的心思这么明显,可笑之前我还一直宣称,留下他是为了报仇出气……从前,总看不起这两个人,却原来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彼此之间,更是情深意厚……想到这里,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再也呆不下去,转身仓皇离去。
临出宫门才想起一事,却不愿回去,随口吩咐身后恭送我的小太监道,“你去告诉胡砚孙琴他们,就说朕说的,那个课,可以停了……你这么说就行,他们明白。”
离了紫瀛宫,犹豫片刻,终于决定回乾清宫。刚到宫中,玄瑛就来了,将解药给了他一粒,他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赌咒发誓一定尽快配出,然后,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叩头离开了……看来上次把他吓得够呛,我有些好笑,想感叹两句,回头看看,四周倒是站满了人,只是各个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便如木雕泥塑一般,却又和那个去说?我顿时一呆,一阵酸涩慢慢涌上心头,再无兴致,冷冷地将人赶了个干净,脱了衣服,倒头睡去。
可是,睡却也睡不安稳,一夜噩梦无数,醒来就记不得了,只是冷汗涔涔。最后终于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次日早早又要上朝,朝会之后,接着召集昭文馆诸人议事。最近我们一直在讨论江南的赋役制度,经过那次苏黎的分析,我们都认可若要稳定江南局势,现行赋役制度必须改变,以减轻小民负担。现在基本方案已经成形,只待发于各部讨论。今日大家又将整个方案逐条整理了一遍,最后决定,明日朝上就将此方案正式提出。
一件大事终于告一段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我温言慰勉几句,就让大家散了,只留下了小周和独孤两人。
沉吟片刻,我终于开了口,“朕想开春运河解冻之后,去趟江南。”
那两人一听,都是一愣,半晌,独孤先开口道,“陛下,若按照我们的计划,不需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