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九郎手中,自己岂不是要追悔一生永坠无间么?
姒飞天想到此处,因暗暗打定主意,此事决不能对师门的人提起,竟也不能再回转师门之中,权当自己死了,师父师兄的救命之情教养之恩,恐怕也只有来世再报。飞天既然主意已定,却也不十分伤感,心思倒渐渐澄明起来,因收拾了自家包裹行囊,见内中不过几套换洗的衣裳,皆是平日行走江湖之际的少侠装束,因心中又觉得不妥,自己若依旧是个仗剑江湖的游侠儿模样,又心中对于自家容貌一向自负,所到之处虽然不曾引得万人空巷,那好模样儿却是常常惹人的,想必那对江澄等人想要寻访起来却是容易。
飞天蹙起眉头寻思了一阵,因打定主意将那几件衣衫从包袱之中取了出来,因推门叫店房的小二进来。那小二见有客人呼唤,连忙十分殷勤过来招呼道:这位公子有什么贵事么?姒飞天闻言点点头道:这几件衣裳我不要了,你拿去替我扔了吧。那小二见了姒飞天这般人品,见其装束度其品貌,倒像是个初走江湖的少侠,不谙世事,因好心提醒道:这位少侠,我瞧您面嫩得很,想是初出江湖?这几件衣裳材质面料都是上品,做功也精细,既然不要了,送到当铺里头换几吊钱也使得,白扔了怪可惜的。
姒飞天听闻此言,心中思忖一阵,方才收拾行囊之际,所剩的银两倒也不甚多了,如今自己单凭一人之力抚养孩子,只怕倒要添些进项嚼裹的,因对那小二感激一笑道:多谢小哥出言提点,就这样办吧,还要烦你替我跑一趟当铺。那店小二见了姒飞天这般如花笑靥,虽然心知他是个翩翩少年,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连忙点头道:这不值什么,还当的客官一个谢字么,您且稍坐,小人去去就来。因说着,将姒飞天的衣裳包了几包拿下楼去。
飞天打发了店小二去了,因回在店房之中继续拾掇自己的包裹,却见内中还有当日钱九郎交给自己收着的那本残卷,因记得他说这是自己母亲的娘家之物,因有些好奇地拿在手中翻看,却见内中皆是一些绣工手法,飞天并非闺阁女子,却也不甚认识此物,翻看了几遍倒觉得无趣,遂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不出片刻,那小二回来了,因在飞天店房门口敲了敲门探进头来道:客官吩咐当的东西,银子已经得了,我瞧您方才说那衣裳不要了的,就当了死当。飞天在人情经济上原不十分在行的,因点点头道:小二哥做主就是了。因一面请他进来,接了当票和银子,又见他手中捧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女妆,蜜合色的袄儿,大红裙子,却是娇俏喜气,因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那小二搔了搔头笑道:刚才给少侠您去当东西,正瞧见有个丫头到故衣铺子里送些大宅门里夫人小姐们不要的衣裳,我见这套还算鲜亮,因出了几个钱在老板手里收了过来,预备给我浑家穿的,我们小门小户的,一年到头也做不起这样一套衣裳,如今捡了洋落,回去也让我那浑家高兴高兴。因说着憨厚地笑了几声,躬身退了出去。
姒飞天见了这店小二夫妇倒是伉俪情深,因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一丝欣羡之意,想是当年自家高堂定然颇有龃龉,因为自己生得兼美之身,便相互埋怨推诿起来,是以才将自己抛弃深山荒野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又或者自己的萱堂竟是一位闺阁少女,只因如同自己一般未婚生子,为世俗所不容,方才不得已将孩儿丢弃在荒郊野外之中,却也不敢留下自己的姓名身世,飞天想到此处,因伸手在粉颈之间摘了自小带着的那一枚长命锁,想着母亲是如何将此物带在自己身上的,唇边绽开一朵如花笑靥,因见上面却不似一般的长命锁,不过写些吉祥如意的彩头,却是刻画着一个飞天乐舞的绝色女子,又与自己面容有些相似的,飞天心中多年来一直将这女子看做自己的母亲一般,夜深人静之时柔肠百转之际,便拿在手中把玩一回,也算是疏导自己孺慕之情了。
因当日那钱九郎纠缠自己,非要知道闺名,只因他给师兄捡到之时,身上并无什么长物可知出身来历的,连父母姓名也不曾留下,师父只得因他是四个徒弟之中最小的,便只唤他四儿,也就在师门之中叫开了,及至年满十岁,竟出落的骄纵可爱,女孩儿一样的人品,门中师兄们倒不好意思唤他的乳名,便只叫他小师弟,外头江湖上的人看他师父师兄面上,也不好叫小名儿的,便都称呼他为四少侠,只有在师门之中,独处之时,与他同住的首席师兄金乔觉依然与别个不同,只唤他四儿,若在别人,飞天登时就拉下脸来恼了,及至他师兄唤他,非但不恼,倒觉得越发亲香和睦起来。是以当日那钱九郎纠缠他没奈何,因将自己的乳名冒姓姒,名字就取了那金锁上的意头,唤作飞天。
如今姒飞天见了店小二给自己的浑家购置一套旧衣裳,因心中一动暗暗思忖道,若自己依旧以男子之身隐遁渔樵,只怕一来师父师兄,与那钱九郎的盟兄弟们容易寻访到自己的行踪,二来日后月份渐渐大了,一旦显怀,以男子之身诞育孩儿,岂不是人间奇事么,虽说隐遁山林之间,到底也要抛头露面,采买东西预备嚼裹的,倒不如竟扮作一个女子,倒也万事妥帖了。
飞天想到此处,因开了店房门,又招呼了那小二上来问道:敢问小哥一声,你方才那套衣裳是在哪里得的呢?那小二听闻此言却是纳闷,因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