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十分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二丫出来了,沉重地看了我一眼,沉重,却不像之前那样飘忽忐忑。
我们走后,卫生间的门被那些女孩摔地很响,有个尖利的女声喊了句真没素质,自私自利。
当天晚上她发了很多条短信,却没有接到一个电话,最终她拨了过去,电话以二丫一句你别说了作为了段。挂掉电话后二丫大骂混蛋男人,像这种人一辈子断子绝孙才好!老娘都要做人流了他居然说有时间就来,没时间的话让我自己看着办!妈的!回去以后老娘找个娘们儿**他再雇个男的假装去捉奸打不死他的!
我暗笑,这才是二丫,泼辣,有主意。不过我说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幼稚了吧。那种人跟他犯不上。她说对我是没什么明显的好处,但老娘那么做心里就会很爽!说完她哈哈笑,苦笑着说不过现在老娘这笔钱得用来做人流,收拾他的费用还得再攒一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恨死他了,真的恨死了,哪怕花上十万八万我也要雇个好打手好好地让我爽一爽。这天晚上我没怎么睡着,我想她比我更甚。
这就是北京,完全不用担心你会碰到什么熟人,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完全不用担心谁会在角落里看到你,然后你的一切一切都会被家人了如指掌,让你所有小心的防备都变成掩耳盗铃一般的愚蠢和可悲。我们堂而皇之地坐在医院二层的大厅里等待着,阳光一直从头顶移到脚踝,挂号,排队,门诊,排队,b超,排队,验血,排队,妇科检查,排队,手术,排队。
大厅侧面有个楼道入口,那里写着妇科,男士免入。每一次被叫到号后她就自己进去,我自己坐在塑料椅子上等着,从来没想过这辈子我还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在这里坐着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最敏感,最需要保护最需要给予安慰的人,可她们得到的只是无尽的等待和一张冰凉的椅子,和我无法见识的那些医生的面孔。幸好,有些大着肚子的女人,身边有老公,有母亲。她们看起来简直比那些年轻孤身一人的女孩幸福地太多。
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她抱着我胳膊靠在我肩膀上,紧握着手机,直到护士喊98号,邹晓,她终于颤抖着哽咽起来,他真的不管我了,龙龙,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不敢去,你陪我,你陪我。。。在崩溃到极限时爆发出来的是只属于小孩子的怯懦,她抱着我脖子就是不撒手,我拍拍她后背一直说没事,没事,我在这里等着,放心吧,这是正规医院,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晚上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护士不耐烦地哎呦一声,说这时候泪眼儿兮兮的,早干嘛去了?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啊?
不耐烦,这个世界只剩下不耐烦。
天主十诫,第五戒是不可杀人,第六戒是不可行邪淫。堕胎,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是通过告解都无法免去永罚的大罪。
我还没有在母胎内形成你以前,我已认识了你;在你还没有出离母胎以前,我已祝圣了你。(耶一5)
现在正在消失的那个生命,是否已经得到了祝福?
她,会不会得到祝福?在一个有着根深蒂固宗教信仰的大家庭,在一个骑车两个小时就能转完的小城市?犯第五戒是大罪,犯第六戒,更是大罪,难以启齿的,让整个家族都蒙羞的大罪。
哈哈哈。。。我把她推向手术台,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侩子手,一个恶魔。
亲爱的二丫姐,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们家怎么会出我们这两个败类。
夏日的黄昏,光线金灿而灼热,那些说着外国话的亚洲面孔和说着中国话的欧洲面孔来往穿梭着,他们的魔音耳机是那么炫亮多彩,他们身上的衣服是那么时尚潮流,他们手中的冰激凌都快要溶化了。
宇宙中心五道口街边音像店的大屏幕上五月天的演唱会画面有着录像带特有的那种泛黄的朦胧。
兴高采烈的破蛹
华丽新生的冲动
寻找灿烂美梦
主宰爱情的是谁奋不顾身
就算轮回只为衬托
你笑你哭你的动作
都是我圣经珍惜的背诵
你喜我悲我的生活
为你放弃自由要为你左右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
破碎的燕尾蝶还作最后的美梦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天使的**
让我作燕尾蝶拥抱最后的美梦
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
兴高采烈的破蛹
重获新生的冲动
寻找爱情世界美梦
既然不是毛毛虫就要壮烈的扑火
短暂青春要像烟火
此生此爱此刻挥霍
挥霍我的色彩在你的天空
你想你说你要我做
其实我很快乐全都因为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
破碎的燕尾蝶还作最后的美梦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天使的**
让我作燕尾蝶拥抱最后的美梦
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破碎的燕尾蝶还作最后的美梦你是火你是风你是天使的**让我做、燕尾蝶、拥抱最后的美梦、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
咸的泪水随着她泛白唇角的呢喃不知所踪,究竟滴到地上还是流进心里。也许此刻她更适合疯狂地尖叫,像个疯子一样呐喊,尖叫着痛快地唱一次,哭一场,然后让过去这一切真的就像梦一样燃烧掉,连灰烬都不剩。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