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静静地立在墙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回想起先前望见的仓促离去的马车和前来推阻的衙役,他忽然抽动了两下嘴角,苦苦地笑了一声。
官府竟然真的跑路了,就像他此前预感到的那般。
默默地转过身,离院子里打砸的人群越来越远。他和兰老板一前一后往大院的外面走去,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叫:“商会!商会呢,他们和衙门的人一起收了咱们这么多的‘护国税’,咱们去找他们说理去!”
一句话宛如点醒梦中人,百姓们扔下了狼藉一片的院子,向着下一个目标匆忙跑去。是赌场,兽馆,还是远山饭庄……这都已经不重要了。祁砚知道,在官府老爷们匆忙踏出落霞镇外的那一刻,镇上的富商大贾们一定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把前些时日收缴上去的大笔税款,连同自己的身家财产、如花美眷一齐带出城去,驶向不知何方的新居所。
百姓们说得没错,最终被扔下的,就是他们这样的草芥罢了。
祁砚站在官府大院破败的门口处,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官府大街。他的心也空落落的。虽然一直努力地稳住情绪、避免卷入到愤怒失控的人潮当中,但低头看看自己,处境和疯狂大闹的民众们也没有多少不同。
都是朝廷的弃子罢了。
少年目中无神地呆望着破败的街道。
“这个国家,真的完了……”
会在大战来临前夕甩下百姓,带着筹来的军款悄悄开溜,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府?这样的官府伫立在这样美好的国度之上,对这片美丽的土地是一种亵渎。
他闻到一阵熟悉的草药清香。随即,兰老板的手臂轻轻揽住他的脖颈。
祁砚仰起脖子,望向灰暗阴沉的天空。
“兰老板,我的故乡不在这里。”他喃喃说着,“不过,自打来了这里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上生活着他的友人、爱人,他爱的饭馆,还有其它许许多多可爱的事物。如今,它们却全都被抛弃了。遗弃在魔人大军铁蹄的挞伐之下。
兰老板轻轻牵起少年的袖子。绝望当前,他仍是一如既往地柔和笑着。
“祁砚,我们回去吧。”他轻声劝着,“完蛋的不是我们的国家,而是掌管着这片土地的官府。达官贵人们走了,商会可能也走了。但我们还要活着。”
祁砚微微一怔。
“我们还要活着。”
是的,一切都还未有结束。
祁砚暗暗握紧了拳头。天要下雨,谁也拦不住。这个稀烂的官府,逃走就逃走罢,也随他们去。但于他而言,落霞镇是他除了出生地之外的第二故乡,他绝对不会轻易地放弃斗争,放弃友人,放弃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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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食肆的时候,祁砚意外地发现冬墨正收拾好了行装,似乎正准备上路。他急忙问道:“冬墨,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镇子上的凶兽成堆,而乐庄那边还不知是何状况。我得赶快回家里一趟,把我娘和弘儿接到我身边来。”冬墨急急地说着,摸了摸祁砚的脸颊,“你乖乖呆在食肆里,等我回来。”
“等等!”祁砚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冬墨不想让祁砚跟着他出去冒险,但兰老板也劝道:“外面凶兽泛滥成灾,你和祁砚一道出去,相互有个照应。”他说着,打了个呼哨,把鼓风兽也叫了过来,“让鼓风兽也跟着你们一起。一有情况,它会来通知我。”
拗不过他们,冬墨只好同意带上祁砚和鼓风兽,一块儿匆忙朝着乐庄走去。
“冬墨,听说凶兽都是从落霞镇东北面的天云镇那边过来的。和乐庄是一个方向吗?”
“乐庄应是在镇子的东面。至于是否有凶兽侵入……尚不得知。”冬墨心事重重。
他们沿路遇上了不少的凶兽,但因为镇上人员众多,凶兽们分流散开来,因而缠上他们的并不多,冬墨手里紧握着刀片,一人就能应付过去。紧赶慢赶走了一个多时辰,冬墨忽然认出了熟悉的面孔。
“阿财?”
年轻的男人正背着巨大的包裹在路上走得哼哧哼哧,闻声便抬头往这边看来,立即瞪?你们不呆在镇子上,怎么倒往这边走过来了?”
冬墨瞳孔一缩,“怎么,乐庄出事了?”
“嗨……出事了,出大事了!”阿财抹了把汗,停住了脚步,他的嗓音里带着些哭腔,“村子完了!昨天突然冲进来了好多的怪物,在田地、水沟里、菜园子里满地乱窜,把粮食牲畜啥的都给吃干净了!”
冬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那……那人怎么样?”
“人?唉,不少乡亲都被怪物袭击,死的死,伤的伤,其余活着的也来不及收拾什么东西,都往镇上逃出来了……”提及被毁灭的家园,阿财不由得红了眼眶。
男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焦虑地:“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和我弟弟?”
“抱歉墨哥,我走得急,没注意他们去了哪儿。”
阿财有些愧疚地看着冬墨。
男人闻言谢过了他,急匆匆朝着后面走去。阿财忙拉住他:“唉墨哥,咱们村里的大家伙儿都结伴出来了,我走得早,其他人可能都在后面呢,你沿途注意着问问其他老乡吧。”
“好的,我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