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这个人类的出现令曾经为人的祁砚感到同种族间本能的亲近,也终于让他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人死在自己面前……
各种各样的念头和情绪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祁砚决心做一下最后的尝试,看看究竟能否挽回一条人命。
然而,面对着一个将死的溺水者,祁砚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他此时是人形的话,一定会利用自己学过的急救知识试着抢救一下这个男子。但他现在只是一只鸟,体型小得可怜,体力也很微弱。不要说给对方做什么人工呼吸了,就连给他翻个身、让他朝上平躺,估计都难以做到。
祁砚在原地呆了几秒钟。远方的天际传来越来越响亮的雷声,今晚免不了一场暴雨倾盆。在大雨赶到之前,他必须有所行动,最起码得给这个男子挡一挡雨。刚溺水的人绝对不能再淋水了。
想到这里,祁砚一咬牙,来到男子的背后。卯足了劲儿,小鸟试图把这男人推到树洞那边去。他打算先将男人藏在树洞里,然后再用备好的树叶给他盖上,这样一来总比把男子的病体直接晾在外头淋雨要强。
祁砚抵住男子的后背,使劲推了几下。但这微不足道的推力对于男人修长而沉重的身躯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毫无效果。在原地呼哧呼哧喘了几下,祁砚忽然想起来,先前男人清醒的时候曾坚持不懈地把手臂伸向背后的布袋子,还念了几句“服药”之类的话。
他轻微地一怔。
鸟儿爬上了男人的背部,将布袋从他的肩膀上卸了下来。就着小火把的亮光,祁砚看到布袋里的东西形似草叶,差不多都被水打了个透湿,一股混杂着河水腥气的浓烈草药味从中散发开来。
即使对植物不甚了解,祁砚光从气味中也能判断出,这些细细的草叶一定是某种药草,只是目前尚不能确定这些药草的用途。小鸟将布袋当中的药草取出一点放在翅膀当中,小心地捧起来,然后摇摇摆摆地走到男人的脑袋旁边。
布袋里只装了这一种草药。回想起男子念着“服药”时毫不犹疑的眼神,祁砚心下认定他所要找的就是这种药草。不管怎么说,这男人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这时候与其犹豫不决,还不如冒险赌一把,给男子喂点草药吃着试试。赌赢了就还有活的机会,坐以待毙就只能等着给他收尸了。
做了几个深呼吸,祁砚走上前去,把男人的脸使劲扳了过来,让他呈现仰面侧卧的姿势。然后拢起双翅,分别推着男人的两边脸颊,把他苍白的脸蛋往中间用力一挤。
面部肌肉从两侧受到推压,男人的嘴唇张开了一条缝。趁着这个机会,小鸟用一只翅膀顶着男人的口腔,把男人的唇维持着咧开的状态,另一只翅膀兜住一小撮草药,然后小心地倒进了男人的嘴里。
第6章 一夜风雨后
如是这般,祁砚小心翼翼地喂食着草药。一小捧草药被尽数喂进男人口中,小鸟用翅膀在男人的唇边轻轻拂了两下,把剩余的药草残屑也扫入他的口中,又从树干边捧了一些水倒进去,让他尽量多吞咽一些。
“轰隆隆……”
一声炸雷在祁砚的头顶上空响起。耀眼的电光在云层间疾驰,不远处的乌云之下已经传来了波涛翻涌的滔浪声。
大雨来了。
见自己无法将男人推入树洞之中,祁砚将所有的树叶捕网全部拖了出来,像被子一样盖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头部和上半身的位置。剩余的叶片则严谨地盖在树洞旁边,以防雨水渗入露天的洞中,打湿他在洞里储存的用品和食物,也可以防止树干在进水后继续下沉。
“咔擦!咔擦!”
闪电如同游龙一般嚣张地乱舞,把江面的波浪照得透亮。一声又一声的炸雷在天空中响起,像是许多个炮仗接连丢到耳边炸开。
祁砚不怕打雷,但他却是头一次身处于大自然当中,毫无遮挡地面对着暴雨惊雷。
低沉的雷声在空旷的江面上肆无忌惮地扩散,江心漂浮的树干被闪电和雷雨包围,祁砚仿佛置身于古老的战场,四面楚歌,强烈的震撼使他从心底生出对自然的恐惧……
在焦虑和不安当中,他不自觉地把视线转向了他在异世界里遇见的第一个人类。那男人安静地睡着,生死不明。但无论如何,这名人类的存在让他倍感安心——最起码能让他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独的物种……
哗哗、哗哗……
暴雨倾盆而下,在江面上兴风作浪。浩荡的江水中,一根树木正孤零零地一沉一浮,承载着它之上的两个前途未卜的生命,向着下游急速前进。
……
清晨。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雨终于过去,久违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落下来,照亮了江心处飘摇了一整晚的大树干。
在树洞旁边,一团火红色的小鸟正顶着一片巨大的树叶,忙着将洞里渗入的雨水向外面清理出去。它将叶子卷成一个简陋的碗状,把洞里蓄积了一夜的雨水舀起来,再转身倒入江流之中。
这般“抗洪抢险”的行动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大雨终于停歇,鸟儿才终结了往外舀水的工作,气喘吁吁地趴倒在树洞旁边。
“咕咕……”肚子好饿!小鸟眯了眯眼,看向洞中贮存的树果。但在和暴风雨斗争了几个小时之后,现在的它就连找吃的的气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