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恭如释重负地垮了回去,摇了摇头。韩匡早就饿了,拿着竹箸就开吃,诸葛恭突然道:“小二,再来一碗!”
韩匡朝他意味深长一笑,那意思是“你就是想吃还口是心非”,结果诸葛恭眼疾手快把他那份拿了过去,道:“凉了,再换一碗。上菜还要时间,我们来聊点好玩的,例如,我们领兵有方智勇双全的镇军将军,怎么到了这个年龄还未成家?”
“……”
“不回答?那就恕在下不能回去!你接下来那碗汤饼是我叫的,我请了你,一笔勾销,我还没原谅你。”
这什么跟什么!韩匡倒是想拿军法来治这个狡猾的人,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车骑将军掌管建康台城宫廷卫兵,这次是挂官出征,韩匡是个官场暴发户,在朝廷无人脉,又恃又恐,不敢轻易得罪人。
韩匡微皱眉,很明显地在隐忍,道:“那你要听什么。”
这是用陈述的语气。
“我听说上个月,将军把城外的士兵都调进城里又调了出去,这是为何?”
“殿下,烧退了。”刘辉业松了口气,忙到天黑,晚饭都还没吃,正在收拾他那套针,把它们放进药箱。
岑立把饭菜热了又热,不知道热了第几遍,刚端上来,闻言马上跑到榻边察看王病的情况。
“殿下,依你所说,他连自己发热病都没察觉,直烧到昏过去,这太奇怪了。”盖上药箱,刘辉业到盆里洗手,边道:“对常人来说很奇怪,不过他那副身子大概也不奇怪了,我差点以为他撑不过来了。殿下,他今夜不会醒过来了,他现在比大战三天三夜的士兵还要疲累,让他睡一长觉,我今晚就睡在这里,有事您可以随时叫我。我可以先用饭吗?”
岑立用手背探了王病的额头,肩膀终于垮了下来,转身走到案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五叔辛苦了,您慢用。”
刘辉业也给岑立盛了碗饭,“你也吃,别饿着,饿坏了没人照顾他。”
岑立看了眼王病,才坐下来食不知味用完晚膳,心想着那些士兵回来报告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城里城外,没有发现梁人少年。
贺知年凭空消失,如果不是插翅飞走了就是被人做掉埋进土里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解释。将近一个时辰的空隙不知道他能去哪,见过他最后一面的车夫也只知道他是去解手。
岑立烦躁地把手插进发丝里,他总有种预感,王病醒来找不到贺知年的话一定会很难过的,他其实不太能理解王病,他对贺知年很上心,不止单单可怜他那么简单,这里面或许有很复杂的家国情怀。
刘辉业走了,走到院子里绕到另一间房。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岑立喂过王病一次,王病一口都没咽下,岑立没有办法,只好端着碗箸到院子里洗干净。
星空之下,岑立从井里打了水洗碗,水声哗啦,岑立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没有惨叫声。
高悦关门,看了眼机关,给机关挂上一块石头,笑声爽朗道:“孙离,你又忘记给机关喂食了,我给你带了只野兔,你晚饭可有着落了……我的娘啊殿下您怎么在这里洗碗!”
“……我有事让孙离去办,他还没回来。我和康王在这里借宿一晚,不会碍你事吧?”岑立把碗倒放在盆里滩水,站起来看着风尘仆仆的高悦正要行礼,岑立忙过去扶起他。
“殿殿殿殿殿下您您说的什么话,您爱住几晚就住几晚,完全不碍事。”高悦还一看到太子就下意识想找孙离,孙离在他才不至于出太大的糗。
岑立:“你用过晚膳了吗?锅里还有粥。”
“还……还没,殿殿殿下,我逮着只野兔,等孙离回来,一起吃。”
岑立不拒绝,坐在院子里爬满野草的架子下的席上,等孙离回来。高悦无措地看着他,直到岑立叫他过去坐了,高悦把歪脖子野兔放在一旁,才像要他坐刀子一样坐了下去。
岑立:“你在那格尔单于帐下的时候还很小吧?你的爹娘呢?”
“回回回回回殿下……我从记事起就在单于帐下了,也不知道几岁开始待的。听孙离的爹说我爹娘在冬天因为没东西可吃了养不起我,就把我抱给大单于的手下,他还说我差点被当做食物给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官的人给吃了,他看我可怜拼命把我抢回来,抱我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我几岁。孙离现在二十二岁,反正他说我比他大四岁,也不知是真是假。孙离他爹负责给大单于养马,也跟马抢食物,后来大单于南下,他实在太老了跟不上大部队,半路就死了。孙离才十五岁就死了爹,娘也跟着爹去了,我俩就相依为命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孙离还是子承父业,你们都很优秀,你们才是赵国的魂。”
高悦激动地道:“哪里殿下!若是没有您,我们不过是一盘散沙,您才是赵国的魂,我们的神,孙离也是这么想的!”
岑立心里苦笑,若是让他们知道现在自己一心只想着抱着房里不省人事的人去山林隐居,会不会被当做叛徒把他做成人肉包裹。
“在说我什么?”
高悦:“!!!”
没有开门声,孙离是从院墙翻进来的,高悦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既有喜悦又有惊恐,最后他一把抓起断了气的野兔站起来,强硬地扯开话题道:“孙离,你回来了!我逮了只野兔,和殿下正等你一起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