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盯了好一阵,像是意识到了他的目光似的,那人忽然抬起头,朝他一笑----眼神里的光华敛去了,露出他熟悉的平和安然与游刃有余。他一愣,就看到那人伸出了修长有力的手,拈起了那枚游离在外的侍卫。
那枚孤零零的侍卫终于到达了底线,却居然被明仲夜升变成了骑士。而且,不像他预想的,立即赶来包围圈中救驾被围困的己方,而是在外围几乎无关紧要的地方,看似随意地走了几步----还暂时威胁不到他的任何一枚棋子。
他略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任由疑惑打乱自己原先的部署,仍是按早就预想好的,继续逼向对方被围困的城堡和国王……
黑方王车易位。这个变化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后是----送死?
他有些愕然地看了对方一眼----难道是已经觉得走投无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定了定神,然后埋头吃掉了对方的城堡:这下子,应该再没什么变数了吧?
然而在他拈起那被清除出局的棋子的一瞬间,余光里忽然扫到了什么,让他脊背突然一凉----
明仲夜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个堪称“妖冶”的明艳笑容。
那只稳定的手伸出来,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枚一直守候在外围的骑士,仿佛等候猎物多时的捕猎者,此刻终于脱去了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冷酷地迫近了自己的目标,开始将它逼向预定好的圈套。
在对方的王和骑士的进攻下,他不得已地开始移动自己的国王,向一侧退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之前苦心铸造起的包围,被对方的步步紧逼撕裂开一条狭长的裂口,然后主教被迫牺牲,裂口越来越大,直到整个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那人此时的棋路忽然变得厚重酷烈,犹如一辆长驱直入、无坚不摧的战车。而他,纵使想要勉力抵抗,却已经无法再阻挡对方前进的步伐。
他颓然地盯了对方那枚升变的骑士一眼,终于叹了口气,将它拎起来,和自己的皇后一起扔出了棋盘外。
“放弃了吗?”明仲夜看着他,“还没彻底结束呢。”
“还废话什么,单王对上国王和主教,就算我子力上还有优势,但谁也无法将死谁,和棋的场面已经无法避免了吧……”他重重地往后倒去,靠在了椅子的后背上,看着对方,“你那个时候就预料到这一切了吗?所以跟我立赌约提条件的时候,都没有说如果你最后赢了要如何如何,而是说的如果这局我赢不了你要如何如何……你就是冲着和棋的结果来的吧?”
“嗯。”明仲夜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看来你现在终于意识到了啊。”
“还真是完完全全落入了你的陷阱……”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
“计划能得逞,我也感到非常庆幸。”明仲夜笑着伸了个懒腰,“谁叫你那个时候被赌局的结果绕进去了,一心想着输和赢,根本没注意到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算了……”他调整了一下心情,看见旁边放着的茶水已经凉了,于是起身为两人重新斟了两杯热的来,坐回了对面,“我也真是难得彻头彻尾被人这么算计一次----这种事情也就你敢。不过,就棋局本身而论,你这番筹划也还算精彩。”
“多谢夸奖。”明仲夜笑着伸过手,喂了他几颗樱桃,算是示好,“我知道你可能马上要谴责我这个盘外招的手段毁坏了棋局本身的优雅和品味----在你看来,恐怕我们应该能下得更好些。不过对我来说,这些却不必看得那么重:游戏也好,赌局也好,相比过程和手段,我更关心结果----没必要把单纯的竞技技术上升到学问和艺术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