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现在竭力关注的只是身体的感受。任何事物与人,都比不上此刻自我存在的感知来得重要。眩晕、乏力、困倦、食欲不佳、呕吐……ròu_tǐ若不存在,失去意识,心智与意志也将不存在。别人怀孕都是日渐丰腴,她却是越发瘦了。背上的蝴蝶骨隔着衣服都能无比清楚地看见轮廓。
庄子蔚替她办了休学。俞珃早已经出国,他,大概原谅不了自己了吧!学校里也没有朋友,自然没有谁会挂怀她的去向。庄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手忍不住放在了小腹上。小腹依然平坦,里面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胚胎,长在她的骨血里。它会慢慢长大,也许会有他的眉毛,她的眼睛……自从怀孕之后,她有时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个残忍的现实,她所有的想象就会瞬间碎裂,不,不,这个孩子不会是个天使,只会是个魔鬼……
撒旦之子,注定永远活在无望的黑暗里……永无天日…
鄙夷…唾弃…憎恶…她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它可悲的命运。
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夜里,等到庄陌熟睡后,庄子蔚悄悄进了她的卧室,坐在了床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毯子被她踢在了一边,他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毯子。手指徐缓的揉上她郁结的眉心,似乎想抹去她的愁绪。
“唔——”庄陌并没有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庄子蔚弯下腰,他的双唇轻轻印在了睡梦中人的唇上,粉白色的双唇有些凉。伸手到毯下,摸到搂在小腹上的手,那双手也是冰凉的,冰凉双手下的肚腹却是温热柔软的。
盖住那双没有温度的手,他有些颤抖地轻触了一下她的腹部,又快速缩回手去。这才徐徐起身离开,出门时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早上庄陌醒来时,已经快八点了。怀孕后她一直睡不踏实,经常在天色微朦时就惶惶醒来,然后每每看了眼晦明的天色又匆匆闭上双眼。不料昨晚竟然睡得格外安稳,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吃早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是各自扒拉着面前的食物。庄子蔚突然开口,“吃完了跟我出去一趟。”
他是朝着庄陌的方向说的,庄陌基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毛,轻声说了一个“好”。宁柰本想开口询问的,但看见庄子蔚的神色,还是自觉闭上了嘴巴。
庄子蔚开车带庄陌向郊外驶去。
车停在了精神病院门口。精神病院孤立无援地位于s市的边缘地带,它一直扮演着一个尴尬的角色,正常人对它似乎永远讳莫如深。
庄陌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怔忡地看着那幢白□的小楼,妈妈,妈妈就在里面吗?
庄子蔚不顾她还在发愣,径直走进了那扇铁艺雕花的大门。庄陌只得加快脚步跟在他后面。
即使是在夏天,这里似乎也是凉浸浸的,有着大片的阴影——饱含着生命最深刻的原罪感。庄陌觉得仿佛有块巨石压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迎面走来几个穿着蓝白色条纹衣服的病人,有男有女,有体格健硕的护士走在他们旁边。这些精神病病人表情涣散,脚步拖沓迟缓,他们发青或深陷的眼窝里满是被抽空的的惫懒和惶惑。突然,一个胡子拉碴的男病患转头朝庄陌嘿嘿一笑,声音干瘪无力,还有粘稠的涎水顺着嘴角淌落。庄陌被他一吓,轻呼一声,一把拉住了庄子蔚的手。
庄子蔚将她拉近自己身边,握紧了她的手。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外国男人从一扇铁门里出来,看见庄子蔚,连忙迎上来。
庄子蔚看见他,用英语问道,“戴维,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戴维摇摇头,依旧用英文回答道“庄,她的情况不太好,我已经加大了氯丙嗪的用量,目前她还出现了躁狂症的倾向,你要小心。”
庄陌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她”是指秦澜,她急切地摇晃着庄子蔚的手臂,“我想看她,求你,让我见见她。”
庄子蔚沉着声音拒绝,“你不能进去,她已经不认识人了,还有攻击性,你肚子里头又怀了孩子,太危险了。”
庄陌眼眶已经红了,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求他,“我会当心的,不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宝宝的,你让我进去见见妈妈,好不好?”
庄子蔚听见她说出“宝宝”二字,心头一热,当即软了声音,“我陪你进去。”
戴维开了门,庄子蔚牵着庄陌走了进去。病房内,秦澜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庄陌看着她的背影,咬着嘴唇,颤声喊了一句,“妈妈。”声音里满是难以自抑的伤痛。
秦澜居然转过头来,如今的她蜡黄的皮肤,木僵似的脸,就连眼眸都暗淡得像鱼眼睛珠子,哪里还有当年的美貌。
庄陌看见她这副样子,挣开庄子蔚的手,奔到她面前,包了一眼眶的泪,“妈妈,妈妈,我是慕慕啊!”
秦澜似乎在努力聚焦着想看清她,庄陌满怀期盼地看着她。不料突然她却捂住耳朵,尖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不想的!”
又去推庄陌,庄子蔚连忙快步上前,将庄陌搂到怀里,朝戴维喊道,“镇静剂!”
戴维领着两个护士制止了秦澜的躁狂行为。
庄子蔚强行将庄陌抱了出去。他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了。原本只是怕她不相信他已经找到了秦澜,但是今日一见,庄陌受的刺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