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虽对慕言殊甚是戒备,此刻心中,却也难免是轻松的。
终于,慕言殊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小院,院中有一个秋千架和几个石凳,石凳的对面,绿色的藤蔓植物爬了满墙。
长安还来不及问慕言殊为何将自己带来这里,便看见对面的那堵墙上,蔓生的菟丝子交错纵横之间,竟有一朵莹白的花苞,几欲盛开。
竟然是昙花。
长安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她在宫城之中住了十五年,却从来不知道御花园中是种了昙花的,皇家的花园,往往讲究富丽堂皇,栽种的花卉,也多是些常开不败的富贵之花,而昙花短暂的美,是与宫城格格不入的。
慕言殊长身玉立,面容投在阴影之下,看不清,只听他说:
“你倒是好运气。”
他话音才落,就见那昙花一下子像是活了过来,竟然开始缓缓的绽放。
一瞬之间,幽香袭来,那香气并不浓郁,却轻轻环绕这长安与慕言殊。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花苞,原本相互依附着的花瓣,此刻一次展开,外面的一层还在盛放,里面的就已开始蠢蠢欲动。原本极为静谧的昙花,在这一刻,竟然突然变成了御花园中的最生动。
层层花瓣不断绽放,昙花越开越大,像是无穷无尽。这突然活过来的花,此刻也像是得了上苍的恩赐,仿佛要在这极为短暂的生命之内,极尽绽放自己的美丽,极尽享受这万千世界。
这是夜之花朵,这是世间无双的美。
长安从心底发出感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当昙花的最后一片花瓣也绽放之后,香气也到了最浓郁的时刻。
由盛转衰,也不过一瞬。
长安还来不及好好欣赏,便发现最外层的花瓣已经开始枯萎,晚风吹来,幽香随之变淡,原本洁白饱满,极富生命力的昙花,竟然在瞬间之内,就开始衰败。
如同刚才盛开时一般,也是最外层的花瓣最先变得枯黄、皱缩,死亡的气息由外渗透至内,刚才是如何盛大,此刻便是如何衰落。
终于,昙花开败了。
零落成泥,碾作了尘土,消散在悠然的夜色之中。
长安不禁叹了一声。
慕言殊这才回过头来看他,此刻的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清明冰冷的月色,照亮了他的眼眸,长安只听他低声问道:
“为何叹气?”
长安坦然道:“昙花素来享有盛名,亲眼见过,美是美,却太过壮烈。”
“花开花落,皆有定数,它开时盛大,赴死是从容,虽然短暂,却未尝不值得。”
听慕言殊这样说,长安隐约有些懂得了,他将话说得直白,其中的深意却是十分耐人寻味的,只是长安不懂,他是想要暗示些什么呢?
“长安愚钝,不明白皇叔的意思。”
慕言殊凝视着她,眼眸如同深海。
“有些事情,其实远远没有你想象的复杂。”
像是被他看透了心事,长安眼眸中的光芒一下子闪躲了起来,她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听慕言殊已经继续说道:
“就像是现在,你又在想,我说的话究竟有什么话外之音。”
他轻轻俯下身来,贴近长安的脸,他的气息萦绕着,让长安的脸有些发烫。
“长安,我慕言殊所说、所做的一切,决无虚假,决无欺骗。”
接着,还不等长安反应过来,慕言殊便转身离开了小院,消失在长安的视线之内。
长安却仍未离开。
良久,她终于轻轻笑出声来,在子夜之中,显得有些诡谲。
她差点就被慕言殊的一番话迷惑。
他之所以说那些话,只因为她是这皇城之中的异类。
所有人都认为慕言殊是绝无二心的忠心朝臣,他们都为他伪善的外表所迷惑,唯独她不信,也唯独她戒备。
因为只有她知道,慕言殊是有野心的。
长安差一点就被他迷惑。
这个高深莫测的、可怕的男人。
冲突,罚跪(1)
冲突,罚跪(1)
又过几日,当众人都淡忘了那日新皇在朝堂之上的一番哭闹,慕言殊却又在早朝之上,颁布了一纸诏书。
擢太傅晏清歌为礼部尚书,由大学士林沛丰暂任太傅,指导新皇。
满朝文武的心中都各自谋算了起来,照理说,将晏清歌从一个毫无实权的太傅提拔至六部官员,实在是破格的提升,但晏清歌是先皇钦点的太子太傅,曾是长平公主的准驸马,如今又是长安公主最为亲信之人,新皇才登基,正是晏清歌应发挥作用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慕言殊将他换了下来,究竟是何用意?
再说这新上任的太傅林沛丰,说得上是满朝文武之中,最为循规蹈矩的儒学大士,新皇才在早朝时哭闹,就为他换了个苛求礼法的太傅,这又是何用意呢?
一时间,竟然谁也琢磨不透这摄政王的心思。
长安在早朝还未下的时候,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为了防止上次长宁的事情再次发生,她托秦公公在怡和殿布下了耳目,一旦有与长宁相关的事情,都需得第一时刻禀报至云澜殿。
那个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名叫吉祥,他半跪在长安面前,说了慕言殊的旨意,让长安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安素来知道慕言殊深不可测,可她哪里想得到,他竟然能隐忍到这个地步?
长宁的事情才发生时,他不曾有丝毫责怪,已经弄得宫城之内,满城风雨,而如今长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