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惊起,失声道,“你都知道?那么皇上他‘‘‘‘‘‘”话音未落,忽觉胸口窒闷,眼前一黑,脑中竟是嗡嗡一片。
“清儿,你怎么了?”漓天颀大惊,一把将我揽回怀里,双臂微微颤抖,已是急痛攻心。
我拧眉竭力镇定,心中冰凉一片,勉强笑着开口,“没事,你别着急,只是方才起身起得猛了,有些头晕‘‘‘‘‘‘”
脑中一幕一幕,犹如回顾史书。历朝历代赫赫皇权之下,父子成仇,兄弟阋墙,箕豆相煎,累累在目。我们将来的路,或许血腥,或许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此而已,我们别无选择。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别无选择的境地,我绝不会让同室c戈,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相信我!”
我点点头,心中一恸,目中已有泪光闪烁,再开口时已然哽咽,“我信你,日后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之后,因太子以养病为名避居东宫,不问政事,朝中事物日渐繁重,漓天颀一日比一日忙碌,时常晚归。加上大婚以前新人不能见面,为了避嫌,他便将我送回汝南王府继续调养身体,以便不久以后娶我过门。
转眼已是月末,在汝南王府养伤的日子平淡如水,一天一天流过。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痊愈,甚至不曾留下一丁点儿的疤痕,荆远的药果然神奇有效。他来王府为我施针的日子里,我们一老一少不分昼夜研究医理,畅谈岐黄,纵论天文地理,诗词音律,俨然已经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这日午后,府内后花园。
玉兰树下浓荫馥郁,清风拂过,白色花朵纷繁娉袅。洁如雪,白如玉,绰约如见姑s仙子,飘逸若着霓裳羽衣,扑鼻香气熏人欲醉。入目只觉满园白光耀眼,一片生机盎然。
荆远与我面对面坐在树下的圆石墩上对弈,光华圆润的黑白棋子落在榧木棋盘上,发出钟罄之声,悦耳动听。
“等等等等,怎么又悔棋了,亏您还是师傅,真是为老不尊,再要这样,以后再也不陪您下棋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较真,我悔你也可以悔,快下快下!”
“不行,落棋无悔,这可是您自己亲口说的,这会子倒耍起赖来了,我不下了!”
“臭丫头下还是不下?!”
“不下就是不下!”
霁雪原本靠在树下打盹,此刻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爷儿俩争得面红耳赤,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正拌嘴间,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纷沓的脚步声,几人齐齐抬眸,正见内侍总管李亭海携一众青衣太监洒然前来。
只见李亭海一身藏青色天锦宫袍,手执雪白云尾拂尘,眉梢高吊,眼角轻挑,匀了粉的面上漾满笑意,举步渐渐走近。
师傅与我慌忙起身恭敬迎接。我心下微微起疑,隐隐略有些不安,李亭海既然亲自前来,必是宣武帝有要紧事找我。这样想着,眉峰微蹙,面上笑容隐去,敛襟躬身盈盈施了一礼,“何事劳烦公公大驾?瑬云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海涵。”
“慕先生客气了,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多谢公公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咱家来是奉皇上的口谕,三日之后乃为御前殿试,此次选拔天下人才,皇上亲自主考,特传您于明日酉时入宫进宴,与皇上研究商议殿试的考题‘‘‘‘‘‘”
凭谁醉眼认朦胧(1)
为官者,最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承。我这所谓的正二品大员却要时时能躲则躲,能避就避,万分不愿招惹麻烦上身。
借着此次幽居养伤,好不容易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添香不读书。如今逍遥自在的日子却终于走到了头,再也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匆匆忙忙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一袭浅紫天锦广袖罗衣,外罩玉色及地云纱,七尺青丝松松垂于脑后,只在头顶随意挑起数缕,用几只蝶翼钗簪起来,动静行止之间,晶莹蝶翼扑簌轻颤,振翅欲飞。
玄畿宫,仁熙殿。
透窗极目眺望天边,入暮时分,晚霞流彩,晕染半壁苍穹,远处宫殿连绵巍峨,屋宇气象,仿若矗立云端。
一杯清酒入腹,已被眼前景色深深惊叹,正自恍惚愣神,宣武帝执杯淡淡开了口,目光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似笑非笑,“这便是朕的王朝,朕的江山‘‘‘‘‘‘”
微微一愣,我侧眸看他,目中微动,“如今四海升平,繁荣昌盛‘‘‘‘‘‘世间万里乾坤,赤诚子民,尽皆臣服于皇上的脚下‘‘‘‘‘‘”
一语未了,已被他抬手打断,“连你也要跟朕说这些虚应的话么?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心跳陡然加快,激荡如鼓。我敛眉恭敬道,“皇上为何不怪罪臣?太子殿下遭人陷害,实属无辜,不应得此对待,一切皆因微臣而起,如今朝堂需要太子,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不必替他求情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身为一国储君却沉溺于风花雪月,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犯险,大丢我堂堂圣朝的脸面,朕就是要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从此清楚明白自己将来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我低眸不语,良久方道,“皇上说得是,是微臣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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