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房,标间。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和被套,擦得锃亮的书桌。我把自己疲累的身体放倒在崔西晨躺过的那张床上,这里曾经躺过很多人,但我知道的只有崔西晨。我生命中,我的呼吸里,只有崔西晨,他占据了全部。
第78节:第六章 情变(6)
我很久没有流过泪了,此刻也流不出。但心是悲痛的。我起身冲了个澡,然后又躺在自己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靠墙的那张。我面对着雪白的墙壁,闭不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像快速穿行的火车,碾过我每根神经。
这一夜,我没有睡。我决定从南岳下山后去看崔西晨。我一直无法原谅他,可是我还那样爱他。无能为力地爱着,虚弱的,苍白的。
第二天清早,我去零下一度冰吧喝了一杯蓝山咖啡,然后沿着当年和崔西晨走过的那条路,一个人撑着雨伞往山顶走。
路上有相恋的年轻情侣,手牵着手。女孩有透明洁净的肌肤和清亮漆黑的眸子,指着路旁的某处,啰啰嗦嗦说个不停,男孩看着女孩的侧脸,不自禁地微微笑着。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凄清与悲凉,谁懂?
路旁也有走三步跪下叩拜的苍老妇人,能看见磨破皮、渗出血的额头。这世上这么多的苦困之人,菩萨会一一为度吗?不过是信念吧,相信如此,必会感动苍天。那我来,也是想感动苍天,成全我与崔西晨他朝相逢吗?不,我和崔西晨已经成为过去。我爱他,却无法原谅他。是他亲手毁掉了我心底那面圣洁的湖,让我相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童话般的爱情。那我来,又是为了什么?是来回忆过往?悼亡往事?来重复过往的经历吗?
我始终是个任x的人,我从来只跟着自己的心走。
在祝融峰,我像第一次来时那样,端跪于神像前,久久地,默默地跪着。我没有许愿也没有抽签,我只是这样跪着,真想把自己跪成一座雕塑。谁知,我的心早在某年某月的某天,成了一座空城。
夜里,依然住在观r台旁的那座宾馆,只是和崔西晨住的那间房被一对情侣要了。
前夜没有休息,加上今天着了凉,我很快就发起烧来。
躺在床上,打开了手机,里面全是罗唯的信息。这个男人,不该遇上我。如果没有遇上我,他依然可以张三李四,可以夜夜歌舞升平,可以没心没肺地过他的r子。他不该遇上我,因为我是一场灾难。
第79节:第六章 情变(7)
我回了信息过去。我说我很好。
他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他说他在南岳的电信宾馆。昨天一天他没有收到我的回信,他担心我出了什么事了,所以他赶过来了。他问遍了南岳所有的大小酒店,但没有我的登记。
我无力地说:“我在观r台宾馆里,没有下山。”
他哦了一声就挂掉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敲响了我的门。我躺在床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仍浑身发冷,虚汗直冒,口g舌燥。
他看出我生病了,伸出手在我的额头探了一下,然后掀开我的被子,把我抱了起来。我深身绵软无力,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我突然觉得安心了。
他连夜带我下山,去了医院。
我吊盐水时,他就坐在我的旁边,握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他的手很柔很温暖。我睡了一觉,又醒来了。我问他几点了,他说凌晨五点了。是的,我能看见渐渐发白的天空。雨停了,可没有出太y的迹象,空气燠热。
罗唯显然一夜没有睡,形容憔悴,胡碴儿密布。但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一刻也没有从我脸上离开过。
“你要忘记他,否则,你会垮掉的。”他说,言辞灼灼。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崔西晨。眼前这个男人千里迢迢从深圳赶来,只因为心里挂记着我。他在试图将我融化。
我努力点点头。是的,我会垮掉的。我让自己堕落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堕落下去,堕落对于我的伤痛没有丝毫的解脱,却让我更迷茫。
“罗唯,你许我一个永远吧,让我躲在你的永远底下,不再流浪、不再幻想、也不再痛苦。”我虚弱地哀求着。
罗唯抱住了我,低声又坚定地说:“许隐墨,我许你一个永远,永远爱你,永远不离开你。”
从医院出来后,我们又回到了华夏。我决定在这里多住一个晚上。对于我的坚持,罗唯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向我妥协。
我还是要了202房间,罗唯要了我隔壁的203房间。白天我们休息了一会儿,醒来时,我对着洁白的墙壁喃喃低语,把和崔西晨的过往细细回忆了一遍,然后在墙壁上刻上了:
第80节:第六章 情变(8)
晨:
……
墨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这人生,终是与我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第二天,我们去了星城。我去监狱看了崔西晨。我和罗唯。
半年多没有见过他了,他黑了,更瘦了,光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牙齿。身上没有柠檬味了,他身上的青涩因了这场劫数早已褪尽。他老了,仿佛一夕之间,遽然老去。
我身体某处像被什么偷袭了,钝重地痛着。
“你,你们还好吗?”崔西晨的目光艰难地从我脸上移开。
“还好——”我沙哑着喉咙,努力从容。
“你生病了?”崔西晨感觉到了。
我点点头。眼眶酸了,却g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