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的是邵家的大公子邵珉和邵家几个堂房的叔伯兄弟,忙得团团乱转,邵珉见到我连忙微笑迎上来,说:“二弟今日真是忙疯了,前几日又病了,还赶那么远去大营里料理事情,一会儿青莲帮衬着点,别让他被灌太多酒。”
我答应了,让红凤递上礼单,又在礼册上写上我送的东西,据我看,今天邵家收的礼都可以开家古玩字画铺加珠宝铺加绸缎铺再加一家银号了,我送的还不算顶名贵,是一对三尺高的南海红珊瑚和一枚和阗玉镇纸。
当然也有送得寒酸的,比如说周紫竹老兄就送了一幅自己写的字,而古韵直更过分,他送了一百只寿桃。
清流嘛,就算其实也很有钱,也要示人以清廉狷介。
我被管家引领着去为我安排的客房,还好,离邵青的居所很远,我心里稍安。
宴席开始还要一个时辰,趁着红凤为我整理东西的时候,我就出去熟悉一下环境。
邵府比我家大,格局房舍都很大气,但若说富丽fēng_liú,自然大大不如我府里。我是顺着一条流水走的,走了一炷香时间,到了一个比较空旷有些草木花卉的所在,大约是后花园。
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水边。
我心漏跳了一拍,随即对自己说邵青此时不可能得空在此闲坐,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失望。我大概是有些怕见他,又希望早见了早把事情解决。
走近一看,是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妇,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鹅黄罗裙,只在头上简单c了支珠钗。
现在天气已经热起来,夹衫都换了单衣,不过这少妇穿成这样,却脱了鞋把双脚浸在水中踢荡,也实在过分了些。
那少妇玩着水,又把树叶扔到水里逗弄游鱼,脸上好像孩子一样天真单纯,却突然叹了口气,似乎十分不快乐。我都不禁有点为她黯然。
那少妇回过头,看到我站在那里,不禁吓得跳了起来,她的脸很小,很秀丽,此时惊骇得皱在一起,像个白生生的包子,十分好玩。
“你,你是谁?”她抖着声音说。
我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子,还是和她保持点距离的好,免得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生出些事来。
所以我站得远远的,拱拱手说:“在下张青莲。”一边心里奇怪:她居然不认得我?拜这副臭皮囊所赐,天下认不出张青莲的人还真是不多。
那女子出了口气,放心地拍拍胸口,说:“你是今天来的宾客吧?吓死我了……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在这里玩水,否则婆婆和大嫂她们又要责骂我了。”
婆婆?大嫂?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她,怪异地说:“你……你莫不是邵二夫人?”
那女子更吓了一跳,而且真的跳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然后就听“啪”的一声,她滑倒在地,摔了一身泥。我连忙把她拉起来。
她哭丧着脸看着裙子上的泥,神情十分愁苦,说:“为什么我总是这么笨?”眼泪就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傻在那里,真的没想到邵青的妻子是这样的,以前大家都对邵青的妻室讳莫如深,而以我和邵青的关系,也确实不便打听他的妻子,只隐约听说极其门不当户不对,邵家视为有辱门楣,从来也不让她抛头露面。
我看她越哭越厉害,很是不知所措,只好掏出我的手帕给她。她接过去大声地擤鼻涕,把鼻子都弄红了,一边抽抽搭搭说:“……呜呜,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笨?什么都不懂,在自己家花园里都会迷路……呜呜呜,干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她哭成那个样子,确实会引发男人的保护欲,当初,邵青是因为这样才一定要娶她吗?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阻碍颇多呢,想不到邵青年少时会做出这样的事。
一个迷糊,笨拙,家境平凡的女人,一个精干,俊朗,天之骄子的男人,突破世俗重重阻碍在一起,好像那些言情。
我说:“你怎么不和敏之在一起?今天他生日呀。”
她本来哭声已经小了,一听这话,眼眶又红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我只会碍手碍脚,会惹敏之生气,让他被人笑话。”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也不禁起了怜悯之意,低声说:“敏之待你不好吗?”
她一惊,连忙摇头,皱起眉头,勉强说:“不不,他对我很好……可是他越来越忙,没有时间去看我……”说这又挤出一个笑容说,“因为他要打仗,就算回来了,也有很多事情,敏之真的没有时间……”
是呀,要去打仗,回来还要忙着和张青莲上床,怎么会有时间看自己的爱妻?
她爬起来说:“我……我真的要走了,趁没被发现去换掉裙子……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说着把沾了鼻涕的手帕塞还给我。
我看她提着裙子跑得越来越远的一点鹅黄身影,一时哭笑不得,赶紧把手里的手帕扔掉。
连对方是自己丈夫的敌人还是朋友都不知道就能说出这番话的女人,确实会给邵青惹麻烦吧。
这是一个很好猜的童话续集:精明,地位重要的男主角在婚后开始厌倦于无止境地收拾迷糊的女主角的烂摊子,一回,两回,百回,千回,再怎样深浓的怜惜恩爱也终于消耗殆尽。他渐渐开始不满,为什么自己说的话她听不懂,为什么自己做的事她不知道欣赏,为什么她总让自己丢脸,给自己惹麻烦,她当初可爱惹自己怜惜的迷糊一天天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