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一声唱诺,殿中之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谈话,挺直了腰身。
履霜顺势一扫:圣上睡在龙床上,面目被床帏上垂着的流苏遮盖住,看不真切。皇后端了碗汤药坐在床边,宋良娣站在她身后。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她心中狠狠一沉。竹茹也是如此,踌躇着轻声问,“要不要...派人去宫外,请二公子过来?”
履霜想了一瞬,咬牙摇头。
慢慢地,她走到龙床的十步开外,敛裙下拜,“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圣上昏迷着,没听见她的话。宋良娣则欲对她福身行礼,皇后一把拦住了。
履霜见她目光灼灼,神情中大有高扬之气,一反昔日的温懦,心中更确定了几分。默不作声地站起了身,退到了一边。
皇后没想到她会不经叫起就这样。皱眉冷笑道,“太子妃真是好家教啊。”
到了这时刻,履霜反而镇定了下来。再也懒的同她周旋,淡淡地回答,“比不得母后家的教养。”
皇后一惊,随即面上露出难堪神色,“你竟敢这样无礼!”
履霜微笑,“反正无礼有礼,也是臣媳见母后的最后一次了,不是么?”
皇后神情更见惊惧,下意识地转头看宋良娣。
她平静地打着圆场说,“太子妃说哪里话?”说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履霜让起来。
之后,几人也再无别话。
过了一会儿,殿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父皇”两字。
是太子过来了。
他身后跟着梁玫、涅阳长公主、申令嬅。还有...宋斐。
和皇后、宋良娣的镇定不同,太子显见的满面急躁,连声音都走了形。几步奔到了床前,哽咽着查看圣上,又问皇后,“前天傍晚儿臣才看过父皇,那时候他明明好好的,怎么今儿个成了这样?这样大的声音喊,他也不曾醒。”
皇后的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她避过了太子的注视,道,“你父皇这病来的凶,所以有所反复也是有的么。”说着,问宋斐,“可曾传召了三公九卿前来?宫门可曾派人守好?”
宋斐恭敬答,“回殿下,一切都已妥当。内宫各院,臣也已吩咐了暂锁。”
皇后点点头,道,“你做的不错。”
太子却是满面不敢置信的神情,“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皇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父皇即将违世,为免稍后宫闱内外震动,我会率三公九卿先拜你为嗣君,以镇天下,然后再通知各宫、诸王。”
太子的喉间似哽了气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下意识地去看宋良娣。她紧锁眉头,脸上并无往昔的那种从容之色。
他心里微微的一松。
总算,这事同她不相干。
他出神的这个瞬间,身后的涅阳长公主上前了一步,尖声道,“谁说皇兄即将违世的?他明明还好好的躺在这里!是皇后你把他搁着,孤零零地不让人瞧吧!”她越说越生气,“要不这儿怎么连个御医也瞧不见?”
太子听见这厉斥,心神被重新拉拢了回来。他不敢像长公主这样疾言厉色,但也跟着说,“谢母后好意。只是父皇如今尚身子康健,所以儿臣暂无也不敢有登基之心。等将来...,再定名分不迟。”
皇后第一次流露出这样步步紧逼的神态,“这叫什么话?旧君晏驾只是时日中事,天下正恃新帝如命。你当上为宗庙,下为群臣,怎能学效匹夫之孝?!”
她一向是温和软弱的性子,顺应着圣上,连对宫中得宠的贵人们大声也不敢。今天却这样疾言厉色,任谁见了,都觉得不对劲。
众人想起圣上古怪的垂危,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默不作声。
只有涅阳长公主仍在冷笑,“好啊,马其微,你可算说出真心话来了!”她上前几步,抓住皇后的衣袖厉声问,“我问你,皇兄忽然垂危,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皇后第一次昂然地看着她,“御驾之前,长公主仔细说话。”
她刚才口口声声说“旧君晏驾”,那么如今所指的“御驾”,自然是新君了。长公主见她仗着儿子快要登基,再也不复昔日恭敬忍让之态,更为恼火,沉着脸放开了她,转身往殿外走。
梁玫忍不住喊,“伯母,你去哪儿?”
涅阳长公主回头,冷冷道,“这个毒妇要杀了我皇兄!我要出宫去找我三皇兄。”
宋斐听的变色,不由自主地看了眼皇后。她不以为意道,“她要去就去吧,把诸王都惊动了最好。”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冷笑,“反正到时候太子登不了基,折损的也不止我一个。”
涅阳长公主想到养女梁玫,悚然变色。
如今几乎是可以断定了,圣上的病同皇后有着直接关系。这一出宫,去找东平王他们,固然可以挽救圣上,可皇后一派却要遭殃了,太子不死也当被废,身为他侧妃的梁玫跟着也不能免罪。
这样一来,自己四年来的辛苦奔走,岂不是都将化为乌有?
涅阳长公主没有再往前走。她站在原地,脑中迅速地想着对策,脸上神情剧烈变幻。
皇后见了,冷冷地勾起唇角。
刘槿指责她的夫妻之爱浅薄,可她自己的所谓兄妹之情,又何尝不是嘴皮子一掀一合,讲的轻易?
眼见着涅阳长公主是不足为虑了,皇后锐利的目光落到履霜身上。嘴里却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