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气得胸口都胀痛,冷笑道:“好样儿的!国家这个时候,你们尚有闲情雅致!”夏国并不禁官员宿妓——南边的晋国也不忌,完颜绰想了想,总要出胸中的恶气,转头对身边侍卫说:“既然那些没廉耻的靠勾引男人赚钱,就不妨给我进去查查,但凡有越制、诲淫、故意勾搭官员,乃至彼此拉纤、行贿、说合……这等事情,一概从重问罪!”
想想尚不能解气,又不便无辜向王药等有职分的官员发作,只能拿那些可怜的女子作筏子:“不,先送到上京令尹那里,以不敬国丧的名义,每人剥掉衣裤责打一顿杖子!既然不知道羞耻,就好好给她们展露展露!”
下头立刻响起又羞又愤的啜泣声,可又哪有力量反抗?
王药终于抬头,抗声道:“皇后既然提到国丧,那么,只有像臣这样的部院大臣,能参与朝会的,才知道这条消息。这里的小娘子们,着实是冤枉的。”
完颜绰正愁气没处发,简直想叫人先揍王药一顿,打掉他这fēng_liú名士的可恨习气!还在犹豫用什么家伙打不伤他的身子,王药倒又说:“但是,未曾敲云板、击钟鼓报丧,即可认为不必守国殇仪节——臣闲暇时读过一些大夏律法,好像是这么规定的。”
“呵呵!”完颜绰用冷笑遮掩语塞,笑了好一会儿方道,“好像也是你们南人说的:论心不论行,国家有没有报丧,难道你就可以——”人是他们俩合谋杀的,这会子说论心不论行,真是自己打脸!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完颜绰硬着头皮,面对着王药挑着眉梢,玩味的浅笑,蛮不讲理地说:“难道你倒有心情在这里偎红倚翠,与这些下三滥的弹琴填词?你玩得还真乐呵啊!”
王药不料她听到了自己放浪形骸的一面,愣怔了片刻,低头道:“那么,臣服罪。请皇后惩处。不过,臣是用新词来换得美酒,不敢当什么‘偎红倚翠’——人家靠着几首简陋词曲吃饭呢,臣不过是个卖文的书生,能偎啥?能倚啥?”
他对面一个小姑娘大约听懂了一点意思,抬起被泪水冲得一道一道的红粉面,战战兢兢说:“王大人作诗填词,一挥而就,韵致又极好,客人特别喜欢听奴唱,所以奴专门购得南边的好酒,以飨王大人。其他事,绝不敢有的。”
王药fēng_liú之名,在晋国就传遍南北,不然,当年先帝萧延祀也不会特特用她来使美人计。完颜绰不知该恨他这毛病还是谢他这能耐,只是突然有些词穷,打又无从打,骂又没词儿骂,半天虎了脸说:“哟,花丛留名的大才子,有七步成诗的能耐,现成的纸笔,写给我看看是不是浪得虚名!”
王药抬头看了看完颜绰,竟然颔首同意了。
内侍送来纸笔,完颜绰一把掷到王药面前:“跪着写。”
王药像对一个不讲理的小女孩似的,无奈地笑一笑,拣起尘土里的笔,用手指顺了顺笔毛,蘸了墨,抬头问:“调寄《解佩令》可好?”
“《解佩令》是什么词牌?”
王药解释道:“用的是郑交甫遇汉皋神女,解佩相赠的事。”
完颜绰一听,心里略略回温,仍是板着一张脸,慢慢点了点头。她看着王药抚平了纸,嘴里念念有词一般,好一会儿才小心落墨。从反方向看,一时辨不清他写的是什么,但觉得字如其人,铁画银钩,笔笔瘦劲精到,竖画的字脊,和王药的背一样收得紧紧,而撇捺又格外舒展壮阔。笔意相连,毫无顿滞,真真是一笔好字。
她只顾着欣赏字画意境,心里含着微笑想:“要是他能够把《解佩令》做得切题,肯说些软话哄哄我,肯向我诉诉柔情蜜意,那么,就算知道他不过一个薄幸厚皮、口里淌蜜的文人,也还可以饶了他这一遭。”
但王药很快吹了吹了纸,双手呈递过眉:“请皇后赏阅。”
完颜绰带着一点少女般的羞意,接过他填的词:
“十年磨剑,五陵结客,
把平生、涕泪都飘尽。
钧命填词,却总是空中传恨,
几曾围、燕钗蝉鬓?
不言归来,不言归去,
倚新声、玉田差尽。
落拓江湖,且吩咐歌筵红粉,
料封侯、白头无分!”(1)
他的意思扑面而来,完颜绰一时手颤,诧异地望了王药一眼,浑然不觉手中的墨书轰然掉落地上。
王药接住那张轻飘飘的纸,脸色变得凝重,但仍是抬头对完颜绰笑了一笑。然后朝面对那个已经吓得眼泪汪汪的歌姬道:“小红,莫怕,你弹琵琶,把这首词唱出来给皇后听,她就会饶了你。”
那个歌姬怯怯地瞥了完颜绰一眼,见她稍稍点头,才膝行过去拿了笺纸,又自有舫中龟奴送来琵琶,她调了调弦,又仔细看了看这首《解佩令》,然后开腔唱了起来。
《解佩令》用的是仄韵,在诗词中都不多见,明明源自于神女与凡人的一段奇缘,但听起来格外落拓悲怆,配合着王药的词,完颜绰清楚地看见王药微笑的脸上流下两道泪痕。一曲毕,他深深俯首在地:“请皇后赐罚。”
完颜绰心里酸得也想哭,王药“十年磨剑,五陵结客”,然而如今家不家、国不国,自感“白头无分”;她自己呢,看起来站在权势的顶峰,其实孤苦落寞,权衡无力。他们同病相怜,同命相连,归去归来都无所依傍,只剩两颗冰冷的心在腔子里搏动,想要尽力攫取一点温暖。
她终于对那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