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独酌诧异的望了江鄂一眼:〃江大侠,你说好好的,下面为什么要执行杖责呢?〃
〃季公子的家务事,我乃一介外人,怎么知道?〃
〃人言清官难断家务事,江大侠旁观者清,到不知怎么看的?〃
〃再加五十板子。〃江鄂把自己的酒杯在季独酌的杯子上碰了一碰,心里忍不住暗笑。这个季独酌,明明自己有心放聂平仲一马,却非要他来做个顺水人情。不过么,他偏不要让他称心如意。
季独酌难得的愕然了一下,才刚要张开嘴,谁想老刀突然挺身上前,一把揪住江鄂的衣领子,大吼道:〃我们楼主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男宠来支喙么!〃
江鄂转头向风雅颂的楼主,十成无辜的问:〃谁是男宠?〃
季独酌抚平衣角的褶皱,拎起酒壶,无所谓的对江鄂一笑:〃莫非我是你的男宠?〃说着,他俯身上前,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然后,老刀做梦也没想到那只手摸上了自己的下巴。
季独酌的手指温柔的勾着老刀腮底的胡子,眼中脉脉如水:〃老刀啊,你这话说得有问题,楼主我放着一个好好的江大侠不去宠,却要来爱你这个胡子大叔么?〃他嘴上说着,身子反倒凑的更前,吧嗒一声,柔软的嘴唇已经在老刀的胡子上落下轻轻一吻。
瞬间,砰,砰,砰……青黛眉摔了香炉,绿腰砸了砚台,绛唇毁了琵琶。一屋子人的下巴统统脱落。
颂长老更是面红过耳,浑身僵硬。季独酌细长的手指在他额头一弹,年近五十的颂长老像兔子一样跳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下楼。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冒犯了楼主我冒犯了楼主冒犯了楼主。。。。。。来人来人!快点来人!拿我的刀来,我要自刎谢罪!〃
涉江目瞪口呆的开着这一切,她家那个整死人不偿命的楼主踱到她面前来,扇子一敲她的肩膀:〃好了,好了,等八十板子打完了,帮我告诉平仲,这次我饶过他了,但是,再不许有下次。〃
终于能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涉江向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呼了一口气,才刚要下楼,身后传来了季独酌温温和和的声音:〃对了,再转告他,我这件小小的阁楼今天楼梯严重损毁,叫他修好了楼梯再来见我吧。〃
风雅颂的小楼一共四层,每层二十台阶,每阶台阶上用蝇头小楷雕满全本道德经。
楼主你真狠。
打发了三个烦人的属下,季独酌摇着扇子,蹭到江鄂身边,身子往他臂上靠去。非礼勿见,非礼勿见,一屋子的侍卫婢女立刻识相的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江鄂默不作声的左挪一步,季小楼主跟进一步,江鄂挪两步,小楼主跟两步。于是,江大侠不挪了,任那家伙投怀送抱,只当身上挂了一只小猫:〃我说,季公子,我怎么不知道您成了我的男宠?〃
〃哎哎,世上人都知道男宠比较吃亏,季独酌为人厚道,自然不能让江大侠你吃亏了。〃
江大侠眉头扬了扬:〃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季公子你的明褒暗损了。〃
季小楼主半点羞愧也无:〃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江大侠如若不弃,独酌愿意再吃亏一点,早早嫁了公子家,此后善待姑嫂侍奉公婆。〃
〃公子客气了,〃江鄂轻轻推开季独酌的肩膀,〃天色不早了,江鄂这边就先退下了,明天一早,季公子是嫁入我江家还是要昭告天下,再来商量好了。〃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有十成把握算定了季独酌疯便疯完了,并不会真去胡闹。
果然,季独酌不再说什么,冲他一挥手:〃江大侠去吧,独酌这里不送了。〃边说着,一个转身,人已旋坐在窗口旁的矮塌上。
江鄂拨开珠帘,微一回头。
一人一塌一桌一月,一壶美酒。
江鄂的心头动了一动,珠帘半遮眼:〃莫不如江鄂我今天宿在季公子这里?〃
月下夜凉,季独酌缓缓一笑,不知是些什么原因,难得的没有接话挑衅。他只睁着眼,望着江鄂放下珠帘,大笑而去。
早在一旁侍奉的小婢青黛眉俯身上前:〃楼主沐浴后一直只着内衫,现在入秋了,天气冷了,要小心身体。〃她边说,边捧了一件靛青的云锦外衣的披到他身上。
〃多谢。〃
〃楼主。。。。。。〃
〃说吧。〃季独酌拎起酒壶,满了一杯。
〃江大侠本是人中豪杰,但,论起我们风雅颂,江大侠的武功权术相貌只算中可,不知楼主看上他哪里?〃
扇子在青黛眉的水嫩的嘴唇上点了一点:〃我听说汉江会的人生性痴情,所以我想知道,当他们爱一个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青黛眉颦了柳叶,季独酌抿进一口酒,忍不住想到那些被记录在厚厚的书卷上的资料。那种冰冷的、没有半分感情的文字,四四方方,框框正正,抽象了他所能接触到的现实。
汉江会的人生性痴情。
那么,让那个已死之人放下心防,让这个江鄂魂牵梦绕的孩子又是什么样子呢?
他有些期待的想着,饮尽琼浆:〃独酌无多兴,闲吟有所思。一杯新岁酒,两句故人诗。〃指尖沾了一点点酒水,挽住长袖,抬起手来,在桌子上写下半个江字。
晚风吹过,水气消散,什么也没留住。季独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窗外一片月明星稀。
北方天气凉的快,果然是入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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