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乍觉寒风袭体,吃了一惊:这小贼秃的阳刚内力,怎地徒然变了忙凝全力招架,猛地里肩间缺盆穴上微微一寒,便如碰上了一片雪花,跟着小腹天枢穴、大腿伏兔穴、上臂天泉穴三处也觉凉飕飕地。丁春秋忙催掌力抵挡,忽然间后颈天柱穴、背心神道穴、后腰志室穴三处也是微微一凉,丁春秋大奇:他掌力便再阴寒,也决不能绕了弯去袭我背后,何况寒凉处都是在穴道之上,到底小贼秃有什么古怪邪门可要小心了。双袖拂处,袖间藏腿,猛力向虚竹踢出。
不料右脚踢到半途,忽然间伏兔穴和阳交穴上同时奇痒难当,情不自禁地啊哟一声,叫了出来。右脚尖明明已碰到虚竹僧衣,但两处要穴同时发痒,右脚自然而然的垂了下来。他一声啊哟叫过,跟着又是啊哟,啊哟两声。
众门人高声颂赞:星宿老仙神通广大,双袖微摆,小妞儿便身中仙法倒地他老人家一蹬足天崩地裂,一摇手日月无光星宿老仙大袖摆动,口吐真言,叫你旁门左道牛鬼蛇神,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歌功颂德声中,夹杂着星宿老仙啊哟又啊哟的一声声叫唤,实在大是不称。众门人精乖的已愕然住口,大多数却还是放大了噪门直嚷。
丁春秋霎时之间,但觉缺盆、天枢、天兔、天泉、天柱、神道、志室七处穴道中同时麻痒难当,直如千千万万只蚂蚁同时在咬啮一般。这酒水化成的冰片中附有虚竹的内力,寒冰入体,随即化去,内力却留在他的穴道经脉之中。丁春秋手忙脚乱,不断在怀中掏摸,一口气服了七八种解药,通了五六次内息,穴道中的麻痒却只有越加厉害。若是换作旁人,早已滚倒在地,丁春秋神功惊人,苦苦撑持,脚步踉跄,有如喝醉了酒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手乱舞,情状可怖已极。虚竹这七枚生死符乃烈酒所化,与寻常寒冰又自不同。
星宿派门人见到师父如此狼狈,一个个静了下来,有几个死硬之人仍在叫嚷:星宿老怪正在运使大罗金仙舞蹈功,待会小和尚便知道厉害了。星宿老仙一声啊哟,小和尚的三魂六魄便给叫去了一分但这等死撑面子之言,已说得毫不响亮。
李魄儡大声唱道:五花马,千金袭,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哈,我乃李太白是也饮中八仙,第一乃诗仙李太白,第二乃星宿老仙丁春秋群雄见到丁春秋醉态可掬的狼狈之状,听了李傀儡的言语,一齐轰笑。
过不多时,丁春秋终于支持不住,伸手乱扯自己胡须,将一丛银也似的美髯扯得一根根随风飞舞,跟着便撕裂衣衫,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他年纪已老,身子却兀自精壮如少年,手指到处,身上便鲜血迸流,用力撕抓,不住口的号叫:痒死我了痒死了又过一刻,左膘跪倒,越叫越是惨厉。
虚竹颇感后悔:这人虽然罪有应得,但所受的苦恼竟然这等厉害。早知如此,我知给他种上一两片生死符,也就够了。
群雄见这个童颜鹤、神仙也似的武林高人,霎时间竟然形如鬼魅,嘶唤有如野兽,都不禁骇然变色,连李魄儡也吓得哑口无言。只有大树下的黑衣灰衣二僧仍是闭目静坐,直如不离闻。
玄慈方丈说道:善哉,善哉虚竹,你去解去了丁施主身上的苦难吧虚竹应道:是谨遵方丈法旨玄寂忽道:且慢方丈师兄,丁春秋作恶多端,我玄难、玄痛两位师兄都命丧其手,岂能轻易饶他康广陵道:掌门师叔,你是本派掌门,何必去听旁人言语我师祖、师父的大仇,焉可不报
虚竹一时没有主意,不知如何是好。薛慕华道:师叔,先要他取解药要紧。虚竹点头道:正是。梅剑姑娘,你将镇痒丸给他服上半粒。梅剑应道: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绿色小瓶,倒出一粒豆大的丸药来,然见到丁春秋如颠如狂的神态,不敢走近前去。
虚竹接过药丸,劈成两半,叫道:丁先生,张开口来,我给你服镇痛丸丁春秋荷荷而呼,张大了口,虚竹手指轻弹,半粒药丸飞将过去,送入他喉咙。药力一时未能行到,丁春秋仍是痛得满地打滚,打了一顿饭时分,奇痒稍戢,这才站起身来。
他神智始终不失,知道再也不能反抗,不等虚竹开口,自行取出解药,乖乖的去交给薛慕华,说道:红色外搽,白色内服他号叫了半天,说出话来已是哑不成声。薛慕华料他不敢作怪,依法给菊剑敷搽服食。
梅剑朗声道:星宿老怪,这半粒止痒丸可止三日之痒。过了三天,奇痒又再发作,那时候我主人是否再赐灵药,要瞧你乖不乖了。丁春秋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星宿派门人登时有数百人争先恐后的奔出,跪在虚竹面前,恳请收录,有的说;灵鹫宫主人英雄无敌,小人忠诚归附,死心塌地,愿为主人效犬马之劳。有的说:这天下武林盟主一席,非主人莫属。只须主人下令动手,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更有许多显得赤胆忠心,指着丁春秋痛骂不已,骂他灯烛之火,居然也敢和日月争光,说他心怀叵测,邪恶不堪。又有人要求虚竹迅速将丁春秋处死,为世间除此丑类。只听得丝竹锣鼓响起,众门人大声唱了起来:灵鹫主人,德配天地,威震当世,古今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