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也要分很多等级,就拿眼前的盘来说。”颜采一本正经地操起餐刀,指着眼前的牛排,用刀刃在上边画线:“肉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太生,也不能太老,肉生了纤维未断,如果处理不好嚼起来还会有腥气,肉老了又会太绵密失了口感,而且营养也会少很多,真正让人觉得好的肉就该像这样。”她将牛排从中间切开:“外层肉质酥软细腻,内里又得有些韧性,不生不老,可以经得起嚼很久,不会很快就让人嚼得腻味。所以上等牛肉做成半成熟,才是真正的极品。”
“那照你的意思,蒋英崎那块肉是太生还是太老,就这么让你咽不下去。”
“蒋英崎那块肉自然很好,但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并不只要是好肉,就必须喜欢去吃。”
颜采刚说完,见着对面的莫小妍表情忽然僵住,然后低下头掩嘴笑个不停,愣了好一会,她才领会到刚才那两句话里的歧义,老脸也不禁红了一圈,端起酒杯来掩饰尴尬,心里直想,如果蒋英崎知道他们把他当成牛排来讨论,还张口闭口‘那块肉’,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吃完了饭,莫小妍显然还意犹未尽,这个从小一直把“彻头彻尾淑女”标签贴在身上的人或许在经历了这么一场所谓“情伤”后,也可悲地认清了这个世界见异思迁的本质,于是她仰天长叹,自己要彻底抛开保守思想的禁锢,张开双臂投入新时代开放女性思维的怀抱;不过看在颜采眼里,莫小妍这通措辞豪迈的宣誓只用一句话就能解释——酒喝多了。
他们去了最近的一间酒吧续摊。酒吧也在办情人节活动,电子舞池里塞满了人,莫小妍把长到拖地的裙摆系到膝盖处,披散着头发在人堆里跟一个又酷又高的年轻男人贴着身子扭来扭去,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的笑声。颜采肚子里塞了一大块牛肉,实在是没那个心力也跟着下去蹦跶,只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把面前高脚杯里各式各样的液体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
她眼睛往旁边打量,隔壁沙发上一对小情侣正搂成一团亲得你死我活,男孩明显是个急性子,双手伸进女孩衣服里一阵乱摸,舌头也在对方嘴巴周围胡乱舔着,女孩衣服已经掉了一半,一边翻白眼一边娇滴滴地哼,白嫩柔软的**在男孩五指间不断变换着形状。颜采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要搞就去洗手间,犯得着在这真人秀吗!”那对男女顿时停下动作回头,男的抹了把脸上的口水,似乎骂了句脏话,可音乐太吵颜采没听清,只看着那对小情侣又搂成一团,摇摇晃晃朝厕所的方向去了。
望着他俩的背影,颜采忽然又开始后悔,她犯了什么神经病多管闲事这么提醒一句,别人要演真人秀,她看着就行了呗,这可比电视节目好看的多。
又是一杯酒灌下去,她脑袋也开始浅浅发晕,舞池里的莫小妍也抱着那个年轻男舞伴相互啃了起来,那男的表情起初还显得有些惊讶惶恐,不过很快就只剩下享受其中,软玉香怀大好一个白嫩的姑娘送上门,不享受就是傻子。
觉得大厅里空气太浑浊,颜采又呆了一会,索性拿着包出了酒吧,靠在大门边从包里找出根烟,又去翻打火机,结果整个包都快翻过来了也没瞧见,于是她只好走向离她最近的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不好意思,借个火。”
可对方半天没反应,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颜采疑惑地朝那人的脸看去,朦胧间只看清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下半张脸还被一副滑稽的口罩围得严严实实。口罩是最近在年轻人中间风靡的创意款,黑色面料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红嘴唇,戴在男人脸上颇为滑稽。
“我没有打火机。”颜采正仔细研究他口罩的款式,才听见一阵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她无奈地耸耸肩,又朝另外一边几个聚集在一起的男人走去,借了火才吸了不到一口,就觉得酒劲翻上来直恶心,蹲在路边一阵干呕。
垂在脸侧的头发被人轻柔地抓起,好不让它们沾上吐出秽物。颜采以为是莫小妍跟出来了,她拍拍那人的手示意自己没事,摸到的却是完全不该属于女人的紧实肌理,侧脸一看,帮她撩头发的居然是那个口罩男。
“谢谢。”她直起身子,想要再说话,那人却动作极快地转身走了。
莫小妍一直疯到半夜才被专程出来找女儿的莫太太接了回家,如果不是莫太太把电话打到了颜采手机上,颜采还不知道莫小妍居然把手机都给玩丢了。
等到莫家的车闪着尾灯远去,颜采才惊觉自己应该让他们顺路捎自己一段,因为要喝酒她并没有开车出来,可是要在情人节刚过去的二月十五日凌晨在城市最繁华的一条主干道打车回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在路边站了四十分钟,看着一辆辆装满人的出租车从面前呼啸而过,终于失去耐心,求人不如求己,反正也没有很远,直接走回家去算了。她认准方向迈步而行,走过第一条街时,她昂首挺胸;走过两条街时,她的姿势已经没了最初的气派;走过四条街后,她终于放弃了自己这个宏伟的计划,赶着在两条腿被磨成碎片之前,拐进路边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唯一一种会出现在便利店的平底鞋类,一双玫瑰红色的塑胶雨鞋。
然后她坐在店门口的路灯下边,费力想脱掉自己脚上那双系带